隔天丑时初，琉璃楼就已经灯火通明。

郑蛮蛮被叫起来，换上了尚衣局送来的大红嫁衣。

给她梳妆的是褚鸾身边的耿妈妈。

耿妈妈的化妆手法在西江十分有名，当初在西江王府，便是在各个内眷院里轮着抢的人物。

褚鸾成年以后愈发霸气侧漏，索性就把这位化妆圣手占为己有。

如今她指了耿妈妈来给郑蛮蛮化妆，美其名曰先给郑蛮蛮试试新娘妆，日后待她大婚耿妈妈也就熟练了。

郑蛮蛮也上过正妆，无一不繁琐麻烦。但是耿妈妈又格外讲究些，从丑时初开始，各种妆点用具零零碎碎摆满了整张桌子。

光是细粉扑粉末就上了五六道，每个角落都极尽精致。

第一遍打底过去的时候，郑蛮蛮照了照镜子，发现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厚重，反而显得十分细腻精致。

比起褚鸾，郑蛮蛮的五官偏柔和。但是这么一遍明暗打底之后，整张脸看起来也显得立体精致了许多。

直忙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把郑蛮蛮一张脸收拾妥当。

屋里的丫头都笑了起来，道：“王爷最爱县主盛装打扮，夜里入了洞房，掀了盖头，怕是眼珠子也要掉出来了。”

郑蛮蛮有些脸红。

她刚开始还以为新娘妆就是要把人化得红彤彤猴子屁股似的。

没想到耿妈妈手法高明，能把新娘妆也化得这么精致。

而且杨云戈的确是……每次看见她盛装打扮就两眼发直的。想想他的反应，郑蛮蛮也有些心跳加速。

梳妆穿戴整齐，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因为有些紧张，郑蛮蛮也不觉得肚子饿或是犯困。

耿妈妈给了她一个柰果，嘱咐她道：“先饿一饿，到晚上入了新房再吃东西。”

郑蛮蛮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宫里早就送了聘礼出来，吹吹打打，十里红妆，招摇过市。

吉时是申时末。

将军府突然就闹腾了起来。

郑蛮蛮听着那丝竹笙乐，愈发紧张起来。

喜娘给她盖上了红盖头，视线朦胧一片。

她被人扶着出了房间门，门口摆着一双鞋子，有人来给她穿上了。

身边的喜娘们一路都在笑，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郑蛮蛮却只数着自己脚下的台阶，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应和着自己的心跳。

然而下楼之后却没有马上出院子，而是被转而送到了一楼正堂。

郑蛮蛮有些惊讶。

按照三媒六娉的流程，送女出嫁，该由生母为女儿系上红绶带，嘱咐女儿几句出嫁以后的生活。

郑蛮蛮被送到屋里，有人扶着她跪了下来。

眼前是一双绣金红色朝云履，往上是深红色绣云纹的裙摆。

赵王妃。

郑蛮蛮怔神的功夫，那衣摆动了动，是那人站了起来。

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

然后纤纤玉手来给她系上了红绶带。

“莫忘恭顺，宜室宜家。”赵王妃低声道。

郑蛮蛮怔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赵王妃扮演的是母亲的角色。可她分明不是郑蛮蛮的母亲。

接下来有新妇忍着哭嫁，母亲安抚的习俗。

可是郑蛮蛮张口结舌，半晌出不得声。

赵王妃低声笑道：“叫母妃。”

这一声母妃是她该叫的。

郑蛮蛮回过神，低低地叫了一声：“母妃。”

这时候，外间有人来报，高声唱道：“王爷来接亲啦！”

赵王妃道：“去罢。”

郑蛮蛮就让喜娘扶了出去。

杨云戈早早就到了，混在人群中间，面上绷得紧紧的。

人人都道他在大喜之日还这么严肃，其实他盯着那座小楼，很是有些望眼欲穿。

直到喜娘欢笑着把人送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小不点儿，几乎是立刻就翻身下了马。

喜娘笑道：“王爷请先……王爷！王爷！”

在一片哄笑声中，杨云戈上前不耐烦地捞了新娘子就走了。

郑蛮蛮被吓得惊呼一声，猛的发现手底下正按着他的胸口，那剧烈的心跳又把她给吓了一跳。

然后她被塞进了花轿里坐好，正晕头转向呢，杨云戈突然伸了手过来，把她的盖头揭开了一点。

“……”

“……”

郑蛮蛮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一向高冷的凤眼竟然也有了傻萌的效果，盯着她，突然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郑蛮蛮惊恐地瞪大了眼，果见他要凑过来！

就要咬到她的时候，杨云戈突然被人拉住了腰身，拖了出去！

郑蛮蛮：“……”

轿子外传来了王宁爽朗的笑声，道：“急什么！别耽误了时辰！”

顿时众人哄笑起来。

王宁等人是杨云戈的傧相。

其实杨云戈也还是有那么一群生死之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