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冰凉一片,无力地闭上双眼。悲凉过后,又涌起一股难以泯灭的愤恨,终有一天,他会带她远离这一切,他会不惜一切,让那个始作俑者付出代价。他用力将她两手扳开,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无视她愤怒又惶恐的目光,逼着她将那残忍的话听进耳里,“我或许居心不良,但我所说的一切,千真万确。你听好了,已故世子妃的闺名,叫顾惜月,而你……你真正的名字,姓叶名萱。”
惜月不记得她那晚是如何回的霁月宫,连日来她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那晚子烁的话无时无刻不在她脑中回荡,无时无刻不似一柄尖利的锥子,一下下扎进她的心窝。她甚至后悔那晚贸然潜入燕诩的密室,窥探了她本不该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正正是子烁的话的佐证,以至她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她抱着膝盖坐在长廊的石阶上,望着挂在廊下,祭灶节那晚燕诩送她的花灯。有风拂过,花灯摇摇晃晃,那两朵小小的萱草花也随之摆动着,不胜娇美。这灯与你有缘,只能是你的……他那晚这样对她说,她现在终于知道这话背后的含义了。萱草,代表的正是她的名字。
顾惜月……惜月……原来她只不过是那人的替身罢了。
有小内侍来报太子来了,惜月收回视线,自上次她请燕旻查她身世,燕旻一直没有消息,今天忽然过来,应是有所查获。她点头示意有请,却又忽然吩咐道:“慢着,告诉太子,那个叫子烁的侍卫,不可入霁月宫,我不要见到他。”
那小内侍脸上现出为难之色,那毕竟是太子跟前红人啊。一旁云竹忙自告奋勇去传话,上次子烁对她的戏弄,她可没忘。
燕旻听到云竹的话后,只道惜月仍是气恼上次子烁的傲慢无礼,也不以为意,让子烁在宫门等他,自己便进去了。
子烁心里却是知道真正原因的,那晚临别之际,她看他时那仇视和怨怼的目光,让他心如刀割,他意识到他那晚大概是过于激进了些,但他不曾后悔,这一天迟早要来,长痛不如短痛。她坠入了深渊,由他将她拉上来好了。
在云竹正要转身离开之际,他开口问道:“她这几日可好?”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是没休息好,云竹诧异地回过身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他两颊微陷,神色疲惫,唯有那双孤狼一般的眸子,依然目光灼灼。云竹狐疑道:“惜月姑娘这几日好不好,与你何干?”
子烁薄唇紧抿,不理会她脸上的疑惑,又道:“与我无干,我只是想知道。”
云竹诧异过后,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嗤了一声,面露嘲讽道:“唧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拿碗水照照自己的模样,不过区区一名明焰使,居然敢肖想惜月姑娘,她可是我们世子爷最在乎的人。你是何身份?居然也敢和世子爷比?简直意想天开。”
子烁冷笑,最在乎的人?是啊,他当然在乎了,若没了她,他怎么能在亦离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他怎么能让亦离刚刚从一场生离死别中艰难地走出来后,再次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个是亦离最爱的女人,一个是亦离最亲的妹妹,两个亦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被他攥在手里,他可真是会算计。
子烁侧脸望着云竹,紧绷的脸上冷意森森,竟让云竹心里有点发虚,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刺他一下,可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子烁淡淡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竹看着子烁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有些出神,这是个怎样的男子?明明与她一样出身低微,不过是替别人卖命的狗,身上却总有一股卓荦不羁的风华,她忽然生出些羡慕来,不为他得到太子赏识平步青云的际遇,只为他身上那股不为权贵折腰的从容气度。只是……这样的男子,居然会关心一个别人的宠姬?云竹只觉这人太不可捉摸,摇摇头不再多想。
燕旻满心欢喜而来,本想着自己答应过惜月查她的身世,现在终于有了消息,她对他的到来必定会满怀期待的,可待他逐渐走近长廊,却见她坐在石阶上,神色黯然,连平日脸上那飞扬的神采也消失无踪,他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意外。
“哎?半月不见,你怎么这副模样?生病了吗?”他自顾在她旁边坐下,挥手让一众下人退下,“我知道了,定是燕诩这段日子没来看你,你心里难受。”
见她没开口反驳,他脸上露出些鄙夷之色,“真是出息,为个男人,弄得自己怨妇似的。我听说了,父皇身子最近愈发不好了,所以着急出征魏地的事。还有,下月太后寿辰,父皇特意让睿王到翼城给太后贺寿,燕诩这段日子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暇管你。你别多想,放宽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