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的侍卫提着风灯列队走过,惜月敛息屏气,将自己藏身在假山处,待队伍过去,再绕到对着书房的回廊,攀到檐槽处伏下。
书房仍亮着灯,透过半掩的窗户,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燕诩正坐于案前抚琴,神态专注,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线条精致的侧脸。半月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些,眉宇间仍是清清冽冽的,琴声清悦婉转,和她平时弹的完全不同,她此时才知道,原来这首曲子竟是这般好听。
她不由听得痴了,几乎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直到琴声渐止,她犹豫着该怎么现身,却见燕诩取过一画卷展开细看。她挪动身子调整了一下角度,终于看清他手中卷轴的内容,落英缤纷之中,一红衣女子正翩翩起舞……
他看着画中女子,清冽的眸子带些几分迷离和向往,眸光逐渐变得柔和缠绵,仿佛他手中捧着的,是他心底最隐秘的珍藏。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伏在冰冷的梁上,看着自己一心爱慕的男子凝视着别的女子的画像,她脑中阵阵嗡鸣,全身僵硬似坠入无底的深渊,摔得她体无完肤。
不知过了多久,燕诩终于将画卷合上,起身来到书架旁,伸手往架上一个格子按去,那书架竟然往左边移开两丈,露出书架后一个暗门来,燕诩进去片刻后又出来,将书架归位后才步出书房。
惜月怔怔望着远去的男子,早已失去了现身的勇气。他曾经娶过妻,但世子妃在成亲第二日便死了,她在他身边三年,除了自己,从未见他身边有别的女子出现过。刚才画卷上的女子会是谁?
她一直以为他和她一样,心里只有对方,虽然她自知地位卑贱,不可能象那些世家女一样名正言顺地做他的妻妾,她从不敢多想,也从不敢奢望,她只要他心里有她就行,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安于现状,满足于无名无份地跟在他身边,然而她此刻才明白,她所谓的现状是基于他身边没有其它女人的情况下。
她只觉满心的苦涩,说不出的难受。
燕诩离开后,有小内侍进去收拾了一番,锁上房门后才离去。她动了动早已冻得僵硬的身子,顺着抱柱滑落,推开窗户潜了进去,待眼睛适应黑暗后,摸索着来到书架前,照着记忆去按那暗格子。书架果然往左移开,露出一个窄小的暗门。
她深吸一口气,侧身进入暗门,门后是一个密室,她将桌上的羊角灯点然,密室内的摆设一目了然。密室内的格局与外面的书房极相似,但密室的书案上,放着许多舆图,山川、平原、河流,均有用笔勾勒过的痕迹,显得杂乱无。其中一张舆图旁,还写有两行字:天地有十方,一策涂万灵。字迹有些潦草,但惜月还是认得出,那是燕诩的字。
她轻念了一遍,却不知是何意思,皱了皱眉,又转头看向别处,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画轴,而这些画之中,画的全是同一个女子,依稀能辨认出正是刚才燕诩深情凝视的画中人。
她将羊角灯拿在手上挑灯细看,每幅画上,女子姿态各异,或月下抚琴、或倚榻看书、或湖畔采莲,而画得最多的则是她的翩翩舞姿。惜月呆呆地站在那里,触目所及全是那名女子,她望着那女子,那女子也望着她,巧笑倩兮……她依稀感觉那女子有些眼熟,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便是燕诩一直深爱着的人吗?那张芳华绝代的脸,让她有种剜心般的痛,可她不得不承认,燕诩若是和她站在一起,会是怎样般配的一对神仙眷侣。
灯芯啪地一声轻响,将惜月惊醒,这个满是燕诩心底记忆的地方,她片刻也不想多留。她转身往回走,却发现那道暗门已自动关上。她打量了一下这间密室,这里的摆设和外面的书房一模一样,东面依然有一个书架子。她想着既然进来的开关在书架上,大概出去的开关也会在这相应的书架上。
她试着去找开关,可这个书架和外面的书架不一样,上面放了许多年代久远的古籍,她扫了一眼,尽是些地方志或武功秘笈。她心里有些着急,胡乱按了几下,却听喀喇几声响,墙角处竟然打开了一个方形的地道口。
她完全没想到密室之中竟然还有另一个密室,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会让燕诩这般小心翼翼,藏在密室中的密室?室内静谧无比,只有微弱的烛光轻轻晃动,望着那个阴森的口子,她的胸口剧烈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