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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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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引其实对避暑这事无所谓,但看和婧满脸的期待,又想到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若因她一句“不想”就都得闷在府里过夏天,也不怎么合适。

她就点头道了句“好”,孟君淮便交待杨恩禄着手办这事。首先,得往清苑传句话,让那边打理妥当;同时府里也要开始收拾起来,虽然大半东西都是现成的,可衣物之类的东西还是需要从这边带。

玉引这边便也交待了下去,让赵成瑞和珊瑚负责管这事儿。这样的出行总要准备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动身,所幸并不用她亲力亲为什么,她只要在下人拿不了主意的事上拿个主意就成了。

转眼间四五日过下来,珊瑚和赵成瑞没问她什么,倒是和婧跑跑跳跳地过来了。

和婧歪在她身边眼巴巴地问:“母妃,能带弟弟一起去不能?”

玉引被她问得一奇,揽过她道:“阿礼么?他当然是去的啊。”

避暑这回事不可能把阖府下人全都带着,但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应该是有一个算一个全要跟去的啊?

结果和婧摇头:“不是呀,何母妃说,尤母妃那边的人都不去。可是我问了阿礼,他也想去玩的!”

和婧摇着她的手磨她说:“母妃带阿礼一起嘛,我帮母妃照顾阿礼,不让他不听话!”

她还揽上责任了。玉引想笑,其实阿礼同去也轮不着和婧这个当姐姐的照顾,只不过东院不去的事她没听说,不知是什么原因,和就不好直接应和婧的话。

玉引叫来珊瑚:“去东院问问,尤侧妃为什么不去?是有什么事么?”

珊瑚怔了怔,就回了话:“不是啊娘子……这是殿下吩咐的,只您这边和何侧妃那儿准备就行,让尤侧妃好好安胎。”

玉引被这安排弄得一愣,想了想,又问:“那北边的几个呢?”

“殿下都没提她们……奴婢瞧着,杨公公也没去那边传话,应该也是不带的。”珊瑚说罢略显踟蹰,又小心道,“奴婢觉得,这事您就不必再问殿下了。其实不带她们是好事,毕竟人多事就杂。”

“这我知道。”玉引点了头。她即便觉得不至于说这是“好事”,但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虽则清苑更舒服,但在府里过夏天也绝不是过不去的——能去京郊避暑的也就是皇天贵胄那么几家,京里的万千百姓没处避暑不也是照样过日子?

她只又叫来赵成瑞说:“你去告诉王东旭,咱去清苑,后宅的事交由他管。让他嘱咐膳房,不止东院不能亏了,北边那几位也不能受委屈。日常消暑的酸梅汤、绿豆汤要备足,房里降温的冰块也要冰窖日日按例送。”

“是,下奴一定交代清楚。”赵成瑞道。

玉引又说:“你再告诉他,我若听说谁过得不好了,只拿他问罪。”

这话发下去不过片刻,王东旭就又惊喜又忐忑地进来磕头来了。

王妃刚入府时他和赵成瑞争谁在院子里领头,后来王妃挑了赵成瑞,他就一直再没能显出来。现下听说要被留在府里不能随去清苑,他原也有点不忿,当下人的,毕竟总在主家跟前晃悠才能有好处不是?

但他转念一想,倒也好——把这差事办漂亮了,日后在正院的宦官里赵成瑞算老大,他也算实打实的二把手了,怎么也比现在这么默默无闻的强!

王东旭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王妃放心,下奴一定把各处都看好了,决不让东院和北边的几位受半点委屈!”

玉引“嗯”了一声,赏了两块碎银给他,就让他退下。眼瞧着王东旭走远了,珊瑚忍不住提醒道:“您忘了当初为什么让赵成瑞领事,没用王东旭?这王东旭主意大了些!”

“我知道。”玉引点点头,没再说别的。她是想,王东旭主意大,这时候用大概正好吧?赵成瑞听吩咐办事,适合带在身边办差,但当她不在的时候,府里留着的人是需要能自己拿主意的,王东旭应该正合适?

玉引觉得这样该是。她□□岁那会儿在华灵庵时,尼师偶尔出门讲经辩经,就会把七八个年纪比她小一点的小比丘尼都交给她,让她带着她们念经抄经。那会儿她只是乖乖的,觉得自己要负起责任,就照尼师的话办。长大了之后才回过味来,其实若论佛法造诣,几位和她年纪相仿,却正经剃度修行的师姐妹都比她强多了,尼师只挑她管,多半就是因为她主意比她们大吧!

京里,一众皇子都有些闷。

为淑敏公主写的几本折子递进宫都有好几天了,但半句回应也没有。几人从刚开始的义愤填膺逐渐变得冷静,而后甚至有点“兴致缺缺”。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又再提不起那日的劲头来。

头两日,他们觉得是父皇案头的奏本太多了,一时没看到,便央谨亲王进宫去当面说一说。可眼下又三日过去了,仍不见任何回音。

谨亲王府的正厅中,一众皇子等得长毛。

十一皇子端着个茶盏在屋里踱来踱去,七皇子就皱着眉头骂他:“老十一你消停会儿行不行?转来转去的烦不烦!”

“你拿我发什么火!”十一皇子觉得自己挨骂挨得冤,刚想驳回去,一抬眼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人,“大哥!”

众人瞬时间都看过去,谨亲王一身朝服未换,正往这边来。

几人就都迎到了门口,谨亲王前脚刚迈进来,七皇子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如何?”

谨亲王叹了口气,摇头:“还是没见着。”

厅里一阵叹息。

十一皇子急道:“父皇这是怎么了?大哥您一连三天去乾清宫,都愣没见着人,他连朝政也不理了吗?”

“十一弟!”谨亲王疾喝住他不恭不敬的话,又摇摇头,闷头去八仙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没法告诉这些弟弟,父皇近几年确实有些疏于朝政。早两年若赶早去乾清宫,还总能见着,近来则越来越要“碰运气”了。他出入乾清宫容易,很清楚有时来问安的臣子一等就要等到晚上是怎么回事——其实很少是因父皇案头奏章太多来不及见人,泰半时候,都是过了晌午、甚至将近晚膳时,才见父皇从二楼的寝殿下来。

以致于上回带六弟进宫禀倒钞司的事能那么顺利,他反倒有些意外,暗叹那日运气挺不错。但果然,不会次次运气都那么好。

谨亲王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又思量道:“明日我再去一次,若仍见不着,后天咱们就一同入宫觐见,这事不能拖了。”

事上大多事情都经不起拖,越拖越没火气,越没火气就处理得越平淡。加上淑敏公主又是那么个绵软的性子,拖得久了,万一她自己不想追究了怎么办?他们这一众兄弟到时候是逆着她的意思把驸马砍了,还是看着她回去接着受委屈?

五日后,乾清宫西南角屋檐下的阴影里,一个年轻的宦官看着殿前广场上跪着的皇子们,直擦冷汗。

皇子们已连着来了四天了,跪等也已有两日,皇上一直没见。可皇上为什么不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在他跟前两步远的位置,大太监魏玉林也看着那一众皇子们,脸上却并无同样的紧张,反是一抹冷笑始终悬在嘴角,嘲蔑分明。

“督、督公……”那年轻的宦官有些扛不住,颤声问道,“咱就……就一直这样晾着各位殿下?这这、这要是落到皇上耳朵里……”

“落到皇上耳朵里?落不到皇上耳朵里!”魏玉林压着音笑着,笑声好似被屋檐的阴影覆上了一层阴冷。

他说:“我告诉他们皇上歇着,他们能说什么?能去皇上跟前质问他在没在歇着吗?再说,皇上现在可不就是歇着呢?真有不长眼的问了,罪名也到不了我头上。”

“可、可……”那宦官怕得喉咙里都噎得慌,“可是您何必呢!这一位位都是皇子殿下,您这样得罪他们……”

“得罪?”魏玉林笑声更分明了些,侧过身拍了拍那宦官的肩头,然后一把将他揪上了前。

他指着殿前众人道:“瞧清楚咯,这不是得罪,这是教他们规矩!”

小宦官吓得瞪大了眼睛,一个字都不敢说。

“一个出宫建了府的皇子,不肯安生过日子,偏要搀和朝政,就得教他们规矩!”魏玉林后槽牙一磨,阴涔涔地笑着,“若不然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魏玉林心底的嘲讽呼之欲出。这世事多有趣啊,连人的身份其实都有两套。明面上的那一套里,他们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宦官们得点头哈腰地伺候着;可暗里更为实际的那一套,则是他们这些当宦官的更能主事,他们有的是手段压住这些“尊贵的人”,甚至要蒙住九五之尊的眼睛,于他们而言也不费吹灰之力。

“你的路还长呢,把身份上的事瞧明白了,日后前途无量。”魏玉林放下那小宦官,和颜悦色地又道,“不过啊,可别学薛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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