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应谋!”三哥江应景捧出一脸惋惜痛心的表情,曲指敲了敲跟前茶桌:“你就别再拧了行吗?哥哥能明白你自幼与陈冯为伴,感情颇深,好得跟自家兄弟似的,他快没了,你难过我也难过啊!但你好歹得先为养育了你的江府想想吧?国君正在气头上,这当下去顶撞他,谁去谁都是死啊!”
江行又耸了耸肩,嘴皮子底下流露出一抹鄙笑:“别劝了,应景,没用,人家是稽国第一谋士,稽国第一谋士要是连自个的兄弟都救不了,说出来得多丢人你知道吗?你没担过那些虚名儿,不知道应谋人在高处的为难之处,你就由着他寻死去吧!”
又是片刻沉默,江彻将目光转向江应谋,问道:“聪儿,你怎么想?你是不是还坚持要救陈冯?”
“对,”江应谋答得轻缓却清晰了当,“我刚才已经跟诸位长辈以及兄长解释过了,此番救陈冯,其实也是在救咱们江家。说到底,陈冯也是打咱们江门出去的,他的一言一行与咱们多多少少是有关系的,若此番真被国君定下了如此重罪,那将来咱们江家有难时,绝对会有人把此事翻出来大肆胡说,所以陈冯的罪名不能这么任由他人定了,我得替他找回清白。当然,我的一意孤行不能连累各位,所以我赞成大哥的话,分了我出去。”
“老四,”二哥江应元忙道,“咱们别这么冲动,想想再说好吗?把你一个人分出去,我想着心里就不舒服啊!”
“应元你要不舍,你跟他一块儿分出去啊!”江行冷漠道。
“二叔,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啊?说来说去他都要去跟国君掰嘴皮子,那是国君,不是那外头谁谁谁,稍不留神脑袋就没了,知道吗?我可没嫌我命长,我可还想再多活几十年呢!”江行激动地当当当连敲了几下桌子。
“应谋,”江应茂抬眸瞟向对面,“你决定好了?自愿分出去?可别说我找了一家子来为难你,我方才也说了,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江家,你可别怪我。”
江应谋脸色如水,微微点头:“不怪,大哥有大哥身为长子的职责,我怎么能怪你呢?不过,我也希望大哥能再思量思量,别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一点后路都不留。”
“我已经很仁慈了。”
“是吗?”
“当然,”江应茂眼盯着他,答得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身为哥哥的,这些年对你可算是竭心尽力,尽到了一个做哥哥的本分,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我……”
江应谋口中的我字刚刚蹦出口,一个茜色身影忽然旋风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江霍江彻跟前,哭嚷道:“求爷爷给我做主!求爹给我做主!”
一屋子男人定睛一看,竟是穆阿娇!
江应茂格外惊诧,缓缓起身道:“阿娇你发哪门子疯啊?这是干什么,赶紧给我起来!没见这儿正说事吗?”
“正事儿?”穆阿娇扭头冷哼了一声,“你也有正事儿?啊?我以为你满肚子满脑子都只有那个叫封姿的小妖精呢!江应茂,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装?你有本事当着爷爷和爹的面儿把话说清楚,你打算什么时候娶那小狐狸精进门?”
这番话如同晴天一声霹雷,震得江应茂目瞪口呆!
“我穆阿娇自入江门,自问循规蹈矩恪守妇道,虽仅为江氏添得一男一女,但也算没功有劳,可我夫君呢?竟视我为无物,辜负我情深,偷偷在外养小,弃江氏和我娘家穆氏脸面于不顾,爷爷,爹,你们说这口气我怎么忍得下去?”穆阿娇言罢呜呜地掩面痛哭了起来。
“养小?”江行和江应景合声惊道。
“这话打哪儿说起啊,阿娇?”江霍忙问道。
“爷爷请看!”穆阿娇起身奉上一张信笺,“这是方才有人放在我院门口的,我起初不知道是什么,拆开一看才明白,这是一封应茂写给魏四公子的信,信中说他养封氏之事已被应谋所知,恐应谋告发,请魏四公子代为应承着,家中若是问起,便说封氏是魏四公子养的外室!”
眼见着那信,江应茂心里唯一那一点点想辩驳的念头都只能栽了下去!那脸色如同青衣再染过一回似的,缓缓地由深青转为了浓浓的黑青……猛地撩起彻寒如冰的双眸,目光直逼对面的弟弟——是他吗?他终究还是告密了?
“哥不会是怀疑我吧?”江应谋给出的反应却一脸茫然,还带点无辜。
“不是你吗?”江应茂藏在袖中的拳头攥握。
“哥你想想,这信上提到我了,我要是还把信交给大嫂,让大嫂公诸于众,那不等于是把自己给暴露了吗?我有那么傻吗?我大可以暗中派人引大嫂去封氏家中,以大嫂的脾气,闹得满城皆知也不是不可能的。”
“应茂!”江霍读完信后,整张脸都是青的。
江应茂连忙起身,几步上前,噗通一声与穆阿娇并肩而跪,开始坦白从宽了:“爷爷请息怒!此事是应茂一时糊涂,应茂也想过禀明爷爷和爹,将封氏正大光明地收入院中,但因近来公务繁多,应茂还没来得及向你们禀明一切,还请爷爷和爹宽恕!”
“什么意思?”穆阿娇怒气熏天,含泪忿忿,“你还当真要将她娶回家里?”
“那封氏是何人?”江彻问道。
“爹,您不记得了?你手底下原有个姓封的执笔,早几年病死了,家里仅剩下一个略有姿色的小狐狸精儿,当初奶奶和娘还怜惜过她孤苦伶仃,还周济过她,谁知她不但不报恩,还勾引主人家公子,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江府大门?”穆阿娇控诉道。
“哦,”江彻忽然明白过来了,“原来是那个叫封姿的姑娘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此女万万不可入江府!此女狐惑阴险,暗藏包心,让这种狐媚妖精入府,府里绝没安生日子过!求爷爷和爹给我做主!”穆阿娇说着又哭了起来。
江霍抬手道:“好了,阿娇,你也别哭了。她进不了我江府大门,这是肯定的。若我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外面那些不安分的人肯定都会以为只要做了江府公子外室,便可大摇大摆地入江氏大门,那咱们江氏规矩何在?此事爷爷必定会为你做主,狠狠惩罚应茂,另外也会着人打发了那封氏,让她永远也回不了博阳。你也别哭了,起身回去吧!”
穆阿娇叩谢之后,斜目狠狠地瞪了江应茂一眼,这才气哼哼地起身走了。江霍垂眉凝视了江应茂片刻,转头江应茂:“聪儿,你是怎么知道你大哥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的?”
江应谋道:“提起这话恐怕又要说回陈冯的事了。”
“这与陈冯的事情何干?”
“不瞒爷爷说,我是因为派人跟踪过大哥,所以才知道他在外养了个封氏。”
“你派人跟踪你大哥?这是为何?”江霍颦眉问。
“爷爷可知魏空见为何忽然会出首告发陈冯?”
“你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