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彭城郡守府北面的一间书房里,闻师道坐于案前,房间里还有一个和他相视而坐的年轻人。
闻师道深爱发妻,自身也不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因此一直没有娶妾,膝下只生育了一个女儿。
而此时留在屋里的年轻人,就是闻师道年仅十九岁的女儿,名叫闻慕烟。
对于闻慕烟,闻师道夫妇视若掌上明珠,格外的珍惜疼爱,只是前段日子不知何故,闻慕烟不告而别去了北凉城,结果不幸被金军包围在了城中。
若不是轩辕宸取得了北凉城之战的胜利,闻慕烟怕是难逃厄运。
毕竟她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而漂亮的女人往往会成为乱世中最凄惨的牺牲品。
因此,当闻慕烟安然无恙的逃出北凉城后,闻夫人才会不顾礼节的亲自向轩辕宸道谢,表达心中的感激。
月色如梦,烛光如幻。
书房里,闻慕烟虽为女儿身,却穿着深色男装,一眼看去就是一个俊秀而英气的富家公子,脸上带着几分阴柔的淡然,一双幽深的眼眸,显得有些朦胧。
闻师道望着女儿,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欣慰,低声说道:“烟儿,我们家如今之困局,依你看来该如何解呢?”
闻慕烟神色淡然,仿佛听不明白父亲口中所指,抬手轻轻抚过鬓角的发丝,轻描淡写道:“父亲心中早有定计,又何必来问女儿?”
跳跃的烛光下,把闻慕烟的脸孔映衬的有些虚幻。
闻师道呵呵一笑,他早已习惯了女儿这种不分父女尊卑的说话方式,对此丝毫不介意,说道:“父亲哪有什么定计,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心力憔悴了,哎……到底是谋划赶不上变化,风云莫测,世事难料,哪是人力能够掌握的。”
闻慕烟柳眉微微一皱,闻师道的话让她感到很是陌生,她的父亲绝不是一个会自哀自怜的人,波澜不动的脸孔上浮现出丝丝疑惑:“难道父亲心中没有打算,只想处处被动,任人鱼肉吗?”
闻师道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道:“父亲老了,脑袋瓜子里的东西都长到了肉上,哪里还有什么打算。”
说着,闻师道屁股扭了扭,似乎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身上的赘肉随之一颤,那翻滚的波澜充斥着令人捧腹的滑稽。
然而闻慕烟见了一点没笑,她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下,眉宇中显得格外的冰冷淡漠,这份她特有的气息往往能让人忽略她的年纪,甚至忽略她的相貌,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她发髻上的一条丝带。
丝带蓝如海,纯净如天。
过了许久,闻慕烟才用略带泉水般清冷的语气道:“父亲有用得到女儿的地方尽管吩咐,女儿一定勉力而为。”
闻师道肚皮一挺,老怀安慰的展颜一笑,骤然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他心头一震,才发现闻慕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闻慕烟的双眸亮了一下,有如流星闪过,然后低下头去,再也不看自己的父亲。
闻师道犹豫了一下,嘴角不禁露出了苦笑,感叹道:“丫头,你这样子为父可受不了……好吧,为父认错了还不行吗?”
闻慕烟语气依然清冷道:“父亲认什么错,女儿不懂。”
闻师道坦白道:“就像你说的,为父心中已有打算,刚才那些话,只是……”他吞吞吐吐,在自己女儿面前竟是露出了些许扭捏之色。
闻慕烟凝视着父亲,双眸突然变得秋潭般深远幽静,淡淡道:“父亲刚才这么说,只是希望女儿可以出言激励,然后趁机对女儿有所要求吧?”
闻师道点头,神色中有惊叹,也有无奈。
他一直十分重视闻慕烟,不仅是因为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更是由于这个女儿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和沉稳,以及令人无法想象的智慧和眼光。
闻师道这一辈子自视甚高,可在女儿面前却是一直自惭形愧,就好似现在,被揭穿了的他没有一点脾气,苦着张脸就像是一个等待发落的犯人。
堂堂一个心机狡诈之辈,变为了一个诺诺不能言的懦夫,这一幕如果落在外人的眼中,绝对会掉落一地的眼球。
屋内昏暗的烛光摇曳不定,却照亮了父女二人各怀心思的游离眼神。
闻慕烟幽幽的叹了一声,问道:“父亲,你应该见到了那个人了吧?”
不等闻师道回答,闻慕烟又道:“你一定是见到了,看来他没有为难你,你们双方达成了某种默契。”
除了冷君傲和管家康庄之外,没有人知道闻师道和轩辕宸二人之间谈了些什么,不过从闻慕烟的话里,似乎可以听出她已经有所了然。
在自己这个聪颖似妖的女儿面前,闻师道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实把下午花园内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说话时,闻师道的眼眸之中隐隐有无奈之色。
闻师道说道:“那个北凉王过去是个傻子,也不知遇到何等机缘,竟是脱胎换骨,可称人之翘楚。”
闻慕烟秋波流转,眼眸中闪现出了一抹惊艳,问道:“何等是人之翘楚,那人已隐有龙腾飞天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