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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救赎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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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岚,我只是以一个……曾经最接近死亡的过来人角度,想告诉你。江左易的弥留之际,一定牵挂你。”

林语轻抱了一只无毛猫也来了,他说还有点事想要跟我谈谈。关于之前我提到的,杜辰风说起一封邮件——

当然,他解释说抱无毛猫的原因是我身上还有伤,带毛的容易感染。

我说你滚!江左易已经死了!我的男人死了,你居然还要到我这里来探讨案情,调查线索!你还是不是人!

后来,大家都走了。

各有各的生活要欣赏,各有各的世界要打拼。

都很忙的,谁会一直有空来看我这个祥林嫂呢?

所以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守着叶子,她趴在我床边画画,我对着她发呆。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用一把美工刀刺伤了自己的手,我才意识到——我的叶子还是个病人,而我,显然病的比她还重!

我哭着把孩子送到医院,大夫不收了。

说叶子这个情况反反复复,要么用镇定剂,要么用癫痫类药物控制。要么,就只能靠做父母的,多辛苦点,多关爱点。

当天晚上,我把叶子哄睡以后,一边煮汤一边盯着盈蓝的火苗。我突然想到了那些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比如凌楠凌雪,比如莫巧棋。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有莫巧棋那样的勇气,干脆把女儿带走吧。

活着这么辛苦,为什么不一起解脱呢?

可是我终究还是无法下手,因为那样的话,我到了那边也是没脸再见江左易的。

他最喜欢坚强又聪明的女人,像以前的舒岚……一样。

又是一个周末,对于不上班的我来说,早就没了那种有关工作日与休息日差异的敏感。

但是今天,我预约了叶子的心理医生。所以一大早起来,先习惯地打开床头柜子,看一眼江左易留给我的戒指。然后到儿童房里叫叶子起床。

莫医生是苏西航介绍给我的,之前在加拿大的时候就帮叶子跟进了几个疗程。

这次是专门为了我们回国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苏西航成了唯一一个过来看望我时没有被我赶出去的客人。

“请坐,舒女士。”莫斯轲医生大约四十岁,戴着温和的金丝边眼镜,给人一种特别好相处的亲切感。

我把叶子抱到腿上,说莫医生,最近叶子不太爱说话,有时候精神有点恍惚,我想是不是应该再送她去一下幼儿园?

本来以为和我待在一起会弥补孩子这段时间来的不安全感,可是——

“该去幼儿园的是你,舒女士。”莫斯轲对外拨了一个电话,年轻的女助手敲门进来,把叶子领出去玩了。

我呵呵了一声,说莫医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不,舒女士,我的意思很明确,现在,该治疗的人是你。”

我拘谨地把手放在两腿间夹着,底气不足地抗辩。说莫医生,你一定是听说了我的一些事。

是的,我的未婚夫刚刚去世不久,我很伤心。

这个伤心不是依靠什么劝慰什么药物就能抵消的,它可能会跟我一辈子。

为了我的女儿,我不能轻生厌世,但不表示我可以走出这个阴影。

我说你们是医生,了解世界上各种病症,却未必能了解那种痛苦的程度有多深。

说话间,我看到莫医生瞄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张男女合照,两人都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男的不是他,女的挺像他。

“谁说我们不能了解?”莫斯轲收回目光:“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有家庭有爱人,就会有得有失。谁都要经历失去自己挚爱至亲的过程,只不过或早或晚。

舒女士,你改变不了爱人离世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想念他的心情。但你可以改变你的生活方式——

比如,像送女儿去幼儿园一样,融入属于你的幼儿园。

你以前,是个企业高管吧。多久没去公司了?”

多久没去公司了?这个问题,我有多久没想过了。

“舒岚,你要称王,我帮你打个天下出来。”

“才不用!这一次,我为王,你为后。”

“当女强人那么上瘾啊?”

“比当你的女人有安全感!”

我在心理医生面前丝毫掩饰不了自己哭得像个傻逼一样的冲动,我失去了江左易,也失去了最吸引江左易的魅力。

我说好,我回公司。

就如我第一次单独见到他的时候,那样自信威扬,意气风发。

江左易爱的不仅仅是我这个人,更是我曾拥有的——坚强执着,又让他心疼不已的状态。

人生而矛盾,都说是在为自己而活,其实,谁不是为别人在坚持呢?

回到中山建业后的第一天,叶瑾凉带我去了我的办公室。

里面的陈设一点都没动,他说他知道我会回来的。

我一眼望穿了明镜的玻璃,整洁的地板,空气中全是阳光的味道。

快八月份了,我终究,还是躲不过雨季。

“瑾凉,帮我送几盆花过来吧。”

我看着光秃秃的窗台,心思难免活络得矫情。

“好,我叫行政处的人去买。”

“要含羞草,不要脸的那种……”我闭了闭眼,甩掉脑海中那痞气十足的笑容。

经过一场浩劫的中山建业还在百废待兴的阶段,叶瑾凉把前期基础打得很好,他告诉我,我们不缺市场,因为江左易用他名下几乎所有的资产对价支付,替我们拿下来江景之都的最后一轮竞标。

我问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遗嘱。”

我挥挥手,说你下去吧。顺便,把詹毅叫进来。

詹毅是我的助手,已经被我冷场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他,越级他的呢?大概是我和江左易之前嫌隙越来越大的那个阶段吧。

可是那个男人不声不响地就离开了我的生命,我才发现,我好想好想找到那些与他有交集的人——

从不同的眼睛里看他的过往,不同的嘴巴里听他的平生。

我问詹毅,你跟江先生多少年了。

男人显然是惊讶不已的,至少脸上的表情一点不像个卧底该有的素质那么淡定。

“我早就猜到你是他的人了。当初他刚刚来这里投资,不管公司发生什么样的事,他都能一清二楚。”

我说:“那时我就怀疑他在公司里有很深很深的眼线。”

“舒总,我……”

我说我不是来质难你的,我只是……想听你说,他后来……还有什么嘱托没有。

“江先生留了一封信给你。”詹毅说。

我难以平静,说什么信?在哪里!

詹毅从口袋里捉出一个信封,说这是在安迪死后,他去英国送他临走之前交给他的。

“他嘱咐我说,如果有天舒总您重新回到这个办公室,让我亲手交给您。”

雪白的信封被搁置在桌角,我默默看了一眼。然后颓然跌坐在转椅上。挥了挥手,我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左易手写我的名字。舒岚两个字落在信封正中央,飘洒俊逸。甩笔落峰,略显装逼。

深吸一口气,我勇敢地拆开。

然后起身关门关窗拉帘子,从抽屉里拆开一包崭新的纸巾。怎么感觉好像一个趁父母不在家,打算看片干坏事的少年啊!

【舒岚:

现在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安迪在我左手边,盒子里。

几天过去了,我一闭上眼睛就在想那天的场景,我也知道你给我打了无数的电话,想要做那个用心陪在我身边的女人。

可是,你要知道有些痛苦是不能指望拥抱来中和,它需要我们独自一个人学会消化和面对。

我们的人生有交集,融于彼此的悲欢离合。却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在很多决定很多遭遇面前,是谁也代替不了谁的。

所以我想,我要不要教一教你。如果有天我也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你,你——应该做什么呢?做些什么才能不那么痛苦?

首先,我觉得你应该回忆。回忆在认识我之前的那么多年里,你是怎样生活的。

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他们,其实都在。而所有的弯路,都只是在让你更强大。

然后,你该去洗个热水澡。就像换掉一层旧皮囊,让自己融化在无所适从的疲惫里。用新的浴巾擦干你美妙的身体,对着镜子数清你永久的伤疤。除了我以外,你什么都可以想。

西郊的欢乐基地主题公园在九月要开业了,你该带着叶子去玩。她喜欢粉色的公主裙,但粉色会让一个女孩的心智往往停留在梦幻的幼稚阶段。

你需要强大,你的女儿一样需要强大。

所以舒岚,你得教会她,在一个既定残缺的家庭环境里,出落得比同龄孩子更勇敢茁壮。

我相信你一定做的到,因为,你是我的舒岚。

你是我多年以来始终向往找寻的一种势均力敌的爱情。

我恨不得揽你入怀许你天下,却始终不忍心剪掉你的翅膀。

因为你的美丽,一直绽放于我难以掌控的若即若离。

如果可以,我想把生命留给你,用剩下的几十年看尽人世繁华,尝尽平淡与苦辣。

如果可以,我还想用大把的时间去了解我究竟是怎么爱上的你。我越来越无法承受这种神经质一样的失控,推的越远,心里就越煎熬。舒岚,你一定有毒。

可是,如果不可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为你上最后的一堂课。

曾经教你如何打败敌人,今天教你如何拯救自己。

舒岚,永远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痛不欲生,相信我,他们只是想上你。

我也一样。

所以,你把窗帘打开吧。我想看看你的笑容。】

“江左易你是傻逼么!”我揉着信纸,靠着办公桌慢慢跪倒。

“我不用你这样子教我!我他妈的知道我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手…

你去找你的好基友旧情人,一块打麻将斗地主去吧!你去呀!

我会好好的…我会的…”

落在地上的手机一阵急促,把我从崩溃的虚幻里拉回了现实。我抽了张纸巾把泪涕一抹,压着声音说:“喂,哪位?”

“舒姐,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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