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只是想自己是官家的侧近,说话必须得客观,说司马光,王安石不说之言。
节流开源利弊,难道司马光,王安石不知道吗?以二人的政治水平,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但是呢?司马光只说节流如何如何之好,如何如何之符合先王之道,但从不说这一套放到今天已是寸步难行。
王安石只是开源如何如何之可行易用,但从不说节流其实胜过开源。
王安石好比辩方律师,司马光如同控方律师,肯定不会说与自己立场有不利的地方。
但官家身为法官必须明白二人的未尽之词。
而只有他们二人争论过后,才知道此中曲直。
这就是两刃相割,利钝乃知;二论相订,是非乃见。
官家对章越这番话很满意心道,朕得人矣。
此刻官家道了句:“章卿,朕与中书商量过了,用你为天章阁待制!”
章越听了心底一动,虽说早已是有了预料,但是此刻心底仍是不由地翻涌起来。
难怪一路见的人,都是支支吾吾,掖着藏着,甚至连曾公亮,赵忭,唐介也不敢透露半句。原因就是在于是皇帝亲自简拔的自己。
如果他们提前告诉自己,那不就犯了与自己孙师兄一样的错误。
官家要提陈升之为枢密使,与中书商议妥当后,但诏令还未下达呢,结果孙师兄就上疏公然请求提拔陈升之为枢密使。
官家当时看了孙觉的奏疏,心底肯定是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
明明是自己提拔陈升之为枢密使,结果你这一上疏成了什么?
孙师兄简直是情商……堪忧啊。换了自己是官家,孙师兄肯定是被自己贬到爪哇国去作官了。
同样的提拔自己为待制出自于官家的旨意,曾公亮他们若是提前告诉了自己,这与孙觉无二。
不论怎么说,是官家的亲自简拔的,而且是在吕景上疏弹劾自己的情况。
他反用提拔自己为待制来打吕景的脸,来护犊子。
章越至殿前时,已提前预料到了九成,并以为自己的心情会非常的平静。但官家亲口与自己说的时候,章越内心仍是翻江倒海的。
不仅仅是待制,更是天子对自己这一番的恩遇。
他以往看书总觉得说什么帝王之术,忠君之心,是封建思想的糟粕。
但此时此刻,你得官家如此相待,难道你心底怎能不感动呢?
章越当即拜下道:“陛下,臣乃待罪之身,如何敢承此重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殿中沉默了片刻,官家没有言语。
章越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候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肩上。
但听官家缓缓地道:“章卿,朕信得过你!以后你也莫要辜负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