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将军仍不作答,可眼中神色却划过一丝异样。
青年将领继续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当初金人撤退时把你们留在宋境,前期又密令你们接应山贼,其目的固然是为了给我们大宋尽可能的增添麻烦,阻滞我们淮南东路的战后重建,但从另一方面讲,金主不惜暴露你们,就是已经把你们当作弃子了。可怜你这些兄弟,随你出生入死信任有加,他们的命却在你的金人主子眼中未必赶的上一条狗金贵。”
不得不承认,青年将军最后这句话非常难听,但却直指人心。程将军手下的兵士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程将军眼中引起一丝异色,也不知是怒、是愧、还是悔?
青年将领却继续火上浇油:“你信不信我现在下令全歼了你们,你的金人主子知道了也会不皱一下眉头。为什么?只是因为你们执行的是见不得光的潜伏破坏行动吗?不是。主要是因为你们这些汉军在金人眼中本就命不值钱!否则何以拿你们作弃子、做牺牲品?”
程将军的手下脸色已经有变,却没人说话。其实,这在很多人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的事情,只是大家都不肯承认罢了。他们宁愿相信自己是作为一名军人在完成任务时而死,也不能接受其实自己只是异族统治者的一枚可用可扔的棋子。即便是作为金国的汉军,其实他们心中何尝不曾渴望有一种荣誉感存在?
程将军再也忍不住了,嘶声吼道:“你他娘的倒底想怎么着?要杀便杀,何苦羞辱我等!”
青年将军沉默了一下,说道:“羞辱你们?不,我是可怜你们,甚至——瞧不起你们!”
“你说我娘,我告诉你,我娘是一个穷苦的女子,但她又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她原本和你们一样,都是汉人,且都是生活在沦陷北境中的汉人。在她很小时,她就和我爹、我姑姑从山东不远千里的跋涉,逃离金人的统治,来到江南。她虽是一个弱女子,但她分的清什么是亲族、什么是豺狼,她比你们这些提刀的男人都有种!”
青年将军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大声嘶喊出来的,说完后炯炯的目光直瞪向程将军。
程将军结口呐舌,在青年将军如雷的目光逼视下禁不住的低下了头。
看到程将军的样子,青年将军放缓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们也和我娘一样、和我一样、和我身边的这些宋军弟兄们一样,我们都是汉人,我们汉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却让来侵略我们的金人旁观得利?”
“你们在金人眼中或许只是狗,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是堂堂的炎黄贵胄,是关这头和关那头这一大片辽阔山河原本的主人,我们的头颅应该的昂扬的着,何以要让金人和你们的同胞都瞧不起?何以要做汉奸,把刀伸向你们的炎黄同袍?”
程将军的手下尽管仍然手里紧握着刀枪不敢有丝毫的松开,但已经有不少人或羞愧或黯然的低下了头。
程将军环顾了一下,凄惶笑道:“好,算你能说。但我不放心,仍还有一事必须相询。”
“请说!”
“如果我下令弃械投降,手下这些兄弟们能否有个善终?”程将军暴目圆睁:“你需不得诳我!”
“好,即本将也和你赤诚相见,不存一字虚言。”青年将军道:“如果只是投降,死罪可免,活罪不能完全免除,但我会尽量减轻相关的责罚。”
程将军黯然道:“这样也好。总算是能帮我的兄弟们保住了一条命。”
青年将军却笑了:“你先莫灰心,如果你能领我们缉拿‘摸着头’匪众,我就算你们一个起义反正,功过相抵,不仅不会受罚,本将还向朝庭帮你们请求一个大宋军人的编制,如何?”
听到这里,程将军眼前一亮。说实话,这次出来,他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没想到此时还有死地存生、山回路转的机会,怎能不动心?
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说的有用吗?就算你给我们许下锦绣的画饼,那宋君鸿来了翻脸不认,却拿我这帮兄弟的脑袋去向宋皇领功怎么办?”
不想城关上立时暴发出一阵的哈哈大笑。直笑的城下的程将军等人又惊又疑,不知所以。
青年将军止住笑后,说道:“既然都谈了半会儿天了,还没互相介绍也的确是有些失礼。也好叫你知道:本将就是大宋淮南东路剿匪行营副总管,明威将军宋君鸿!现在你可放心了?”
程将军吃了一惊,讶然道“不想却是如此年轻。”说罢倒持钢刀柱地,单膝跑地抱拳:“不知道不罪,请大人见谅!”
他这一跪,就代表了已经愿意降伏的意图。见得主将已经表态,随即身后的手下们也都纷纷跪倒说道:“大人恕罪!”
宋君鸿再一次高兴的哈哈笑了起来,虽然己言已立于不败之地,但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这场战事却更加开心——必竟,自己非嗜血好杀之人,手下的兵士们的命也同样是珍贵的。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