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道酒楼之中的歌女琴师,虽也属于伶人一行,但必竟还是和勾栏中的妓女有区别的。很多酒楼中的歌女琴师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当然,也不排除有部分人为了多赚银两答应客人更进一步条件的。所以越是清高的歌女琴师,越是喜欢来这种高档的酒楼。不仅是因为这里的赏钱多,更因为能来这里的多半是巨宦名流,纵有他念但只要歌女琴师不同意,他们也得自恃身份,绝不敢在此地用强的。反倒是那些既卖艺又兼卖身的倒愿在一些街头路畔的酒店中打脚,只要给钱,商贾走卒没准亦可一亲芳泽。
好在种依尚和宋君鸿都不是好色之徒,对于这琴娘的“约法三章”并无异议,店小二于是欢天喜地的一趟趟的上菜。酒菜俱备,才恭敬的离了开去。
店小二离开后,种依尚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打趣道:“看来子烨是发财了。以前你请我吃酒可从来不舍得要这种雅间的。”
宋君鸿嘿嘿一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底儿,前阵子为买房子欠了一屁股的债,成天价里攒钱还债才是头等大事,哪里敢胡乱挥霍啊。”
“嗯,我听跟你一起回来的兵士说,这次皇妃赏赐颇丰。想必你终于可以还清债务高枕无忧喽。”种慎提起酒壶想给宋君鸿倒酒。
宋君鸿一把将酒壶抢了过来,给种依尚先倒满。边倒边说:“不瞒哥哥,是赏了不少。我和兄弟们都疑心是从天下往下掉大把金银了。”
想那皇妃只要能保得自己儿子的性命,多少钱财都不在话下,所以几乎把能找的到的钱都打赏给了保护他们一路的宋君鸿。反正他们母子还有皇上赐的封爵封地做保障,虽然皇位是再也指望不上,但钱财对于这对皇家的母子来说却是洒的容易,再来的也快。
“我留了半成,余下九成半都分给了底下的将士们。战死的兄弟家里分一半,余下的兄弟们分另一半,其中受伤的兄弟们要多分两成。”宋君鸿介绍道。
“嗯,你做的对。不贪财,才能得军心。”种依尚点了点头。
宋君鸿和其边吃酒,边诉说着自己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这次跟自己出去的兄弟中,有不少是原本三营的老兄弟,也是种依尚一手带出来的老部下,想必种依尚一定会关心他们的安危的。
种依尚果然听的很认真,虽然他一句话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宋君鸿他的关注与紧张。
这正是也让宋君鸿感激的地方。在军伍里,种依尚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大哥,一直在提点着自己。
听着宋君鸿的转述,种依尚又是气愤,又是惊讶。
“这天星社的匪人果然是亡命之徒,连皇子皇妃的车驾也敢袭击!”他气哼哼的说道。
宋君鸿也是苦笑不已:“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我出门前没翻皇历的缘故。袭击皇子就藩的事情以前是闻所为闻,大宋立国两百余年以来从无此事。你说别人护驾都是摆摆仪仗装装样子,偏偏只有轮到我时却是血雨腥风拼死冲杀。我想是不是应该回头去寺庙中拜拜佛烧烧香,去去晦气。”
种依尚知道宋君鸿说的是玩笑话,两人都是从战场上走过一遭的人,是提着敌人的脑袋才换来今年的官阶功勋,又哪里会是怕这怕那的寻常之辈。只是他也觉得袭击皇子队伍委实过于骇人听闻,两人大骂了一顿那些天星社的悍匪,末了种依尚拍着桌子说:“子烨只管放心,咱们太尉不会让兄弟们的血白流。管他是谁在背后操纵,必叫他血债血偿。”
宋君鸿赶紧配合着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在种依尚的眼中,种慎不仅是一位堂叔长辈,更像是一尊天神一样的景仰,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种慎在,则都不是问题。
宋君鸿其实也相信以种慎护兵如子的心态,也必会追查不休的。但袭击皇子皇妃的会是什么人?此事一旦深究下去,怕还不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只是这些事情在没有理出头绪前,宋君鸿只能把全部的想法统统憋在心里,也不敢妄言。
两人安静的吃了一会儿酒菜,宋君鸿觉得气氛沉抑了点,便笑着问种依尚:“大哥,我不在临安的这两个多月时,京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事没有,小事倒是不断。”种依尚夹了一块鱼肉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却呸的一声吐在桌上,嘟囔道:“鱼刺也太多了。”
“哦,说来听听。”宋君鸿想活跃下酒桌气氛,故追问不休。
“其实也没什么。临安城大,所以一般的事情在外地算大事,在咱这只能算是个普通的话题罢了。除了张家升官,王家倒台之类每天都会发生的事外,大概也便只有高国舅纳妾勉强算是逸闻罢了。”种依尚感到有些无聊的回答。
“高国舅纳妾又能算得什么逸闻?”宋君鸿不解。
种依尚用筷子在翻着盘里的鱼肉,“哧”的轻笑一声,颇为不屑地答道:“因为他两个月里纳了十八门姬妾。”
“十八房?”宋君鸿也都跟着惊讶的失声重复追问了一句。
种依尚气得一拍桌子:“听说其中还有好几位是抢来的。哼,先帝时因为已废李皇后的原故外戚擅权,以致最后政乱民怨,朝纲不振。如今高家似是又想走李家的老路哩。”
“大哥慎言。”宋君鸿急忙制止住种依尚愤怒的议论。这里必竟是酒楼,多少还是要提防隔墙有耳的。
“那——咱们军中就没什么新鲜事儿?”宋君鸿急忙转换话题。
“说到这里,倒还真是有件事情需要提点子烨你一下。”种依尚突然放下了筷子,很郑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