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鸿这才斟酌着说道:“余下的人中,包括史珍史女侠,哦,就是当今御史台副使史灵松大人的千金,还有他们家的老管家史福。还有枢密使韩大人的公子韩书俊,他现在也在军中。还有一位岳元帅的后人和几位长者,他们几位的姓名,恕我暂时不能相告。”
刘氏兄弟一抹眼泪:“男人不能报得血亲大仇,枉自生在天地间。亏的大人侠义锄奸,又帮着我们收敛亲人,避免一门亲众曝尸风雨。这份恩德,没得说,我兄弟二人舍身以报。只要大人和其他几位恩人传一口信,我二人纵赴汤蹈火亦必不敢有辞。”
“言重了。”宋君鸿摆摆手,让李通给二人重新续上一份新的热茶汤平复下情绪。自己也在琢磨着眼前这对刘氏兄弟的话,寻思了一会儿觉得他们似不是在做假,便也就渐渐放下了刚才那一直悬着的心。
也是,当年之事虽然惊险而又背景错综复杂,但如今这世间大势已经做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去翻扯当年这段旧事还会有什么意义呢?自己最近刚刚遇过天星社残存余孽的袭击,所以不免变得如履薄冰,遇到一丁点和当年相关的事情就立刻心中紧张了起来。
唉,自己本是一个乡下打猎借读的小书生,是怎么会突然卷入这一场场奇怪的朝庭隐秘纷争中来了呢?
宋君鸿暗暗叹了口气。亦或真的是一朝入江湖,再如自由身?
罢了,既然已经身在局如,无法超然物外,那就走一步算一步算了。宋君鸿停止自己突然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却突然又好奇的问道:“你兄弟既是手艺匠人,如何却又入了这当地的驻军之中吃起军粮来了?”
刘古刚正了正身子,答道:“当时也是巧了。就在我们打算去找您致谢时,您却离开了书院,初时我们听说您进京去参加同窗的喜晏,便想着等您回来再当面致谢。可随后却是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再也没有了大人您的音信。”
刘古强接过堂兄的话头继续介绍道:“我们本想上京去寻您,可又怕我们前脚走后脚您便回来,正在踌躇为难之际,传来了金兵入侵的消息。一伙子金兵打到了长沙和潭州。这岳麓书院的鲁院长站出来领着全城的军民们抗敌守城,我兄弟二人也被征召了过去帮忙。”
“哦,原来是拎着金人的首级换得这军功勋阶。”宋君鸿终于了然了,其实这经历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信。
刘古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见笑了。我兄弟二人虽也略有点力气,可也并没有立下什么战功。只是因为我兄弟二人恰巧会点木石手艺,碰巧制作的军械帮着军士们提升了点守城能力,有一架我们兄弟改良过的床弩还击毙了几个金人的头目,所以蒙鲁院长夸赞推荐,战后叙功时就也为我们兄弟记了一笔,最后给提了这么个从九品下的陪戎副尉。”
原来如此,宋君鸿笑了起来。他了解自己的这名老山长,若是旁的什么人要提拔下属还会考虑什么身份、门弟、履历、资历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因素,但鲁如惠却是一个提起书本能当大儒、放下书本能干实事的人,对他而言,只要品行不差、又有一技之长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可造之材,都会大胆提拔。
其实当初他们“曲涧六子”们能在岳麓书院里一阵胡闹而不会被赶回家去,不就是依靠的鲁如惠的一份怜才之心吗?
说到这里,几个人便越发的越说越近了,话题也轻松了许多。
说完了这段往事的来龙去脉,刘氏兄弟见了恩人宋举人,更是了解了其他恩人的信息,心中大是喜悦。接下来,刘氏兄弟战战兢兢的提出想请宋君鸿去他们家中吃顿酒菜,可被宋君鸿婉言谢绝了。他倒对刘氏兄弟笑了笑:“二位兄弟如不弃,可先留在我们这里一起吃个晌午饭。只惜宋某有皇命在身,不能在此地久留。眼下偏还有点琐事急需处理,便不能陪二位兄弟一起吃酒了。”
刘古强脸上颇有些遗憾,还想再说些什么,刘古刚忙用眼色制止了自己的兄弟。宋君鸿按说是上四军的将官,还领着皇命,这在地方上是何等的显赫。可他们行事低调,当地的文官也没有人敢来拜访,更兼宋君鸿回程时身边兵员统共只有两百余名,其中不少人身上还绑扎有伤带,显然不久前经历过一番恶战。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于袭击正在执行皇命护送藩王的皇家禁军?
这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啊!
嗯,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却不足为外人道。
刘古刚很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拉扯了兄弟站起来,很郑重地向宋君鸿再次行了个军礼,沉声道:“大恩不敢言谢,容来日有报。”
然后二人便向宋君鸿辞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