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鸿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分了。
昨天的喜筵之后他们又留下来闹洞房一直折腾到很晚,所以最后干脆就集体留宿在刘羽的新宅子里。想起最后刘羽和露香脸上的那副窘迫的表情,他依然忍不住感到同情:“曲涧六子”可从来都不是乖宝宝,尤其是王玉田和柳丛楠两人,各种稀奇古怪的损招坏点子层出不穷。
使劲的揉了揉面部有些发僵的肌肉后,宋君鸿唤来一名侍女端来一盆热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又漱了下醉后苦涩的口腔,才穿戴整理好衣服,推开门出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形。
由于昨天晚上的酒筵他们几个都喝得很多,所以除了已经开始在户部上任的郑雨农在一早挣扎着起了床去衙门里应差外,其他的人都兀自赖在床上呼呼大睡,雷打不动。
宋君鸿没有去打搅他们,他在院子里闲逛了两圈后,想起昨晚的事情来,越寻思越觉得不安,索性便给刘羽家的下人们留了个话,推门便走了出去。
他是去找鲁如惠的。这位老山长的背景深不可测,手眼通天,有什么消息的话或许他能够更早地比自己得知。
尽管门生故吏满朝堂,生望也是如日中天,可鲁如惠现在必竟是个辞官的布衣,进京后便低调地住在了一个普通的驿站中。尽管有不少昔日的同僚和已经出仕的岳麓学子们都曾来邀请鲁如惠到自己的府衹上居住,但却无一例外地全部都被他一一婉拒了。
现在必竟仍是“非常”时期,京中的政治格局错综复杂,鲁如惠很明白自己无论借住到谁的府上,那么传递出来的信号都绝不会仅仅是“熟人小聚”那么简单,索性便自己在驿站中找了个干净的小格间,观风避水、自成天地。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其他人想要拜会鲁如惠时也会方便了许多。
宋君鸿满怀希望地以为自己能见到鲁如惠,可当他赶到时,鲁如惠的仆从“鲁木石”却告诉他:鲁如惠出去了。
“山长去哪里了?”宋君鸿急切地问道。
“今天一早韩侂胄大人府上便来人相邀,我们家老爷一个多时辰前领着兰花过去了,至今未归哩。”鲁木石挠了挠脑袋说道。
“兰花”不是女人,而是鲁木石的弟弟鲁木兰,虽只有十六岁,比起忠诚却只有一身蛮力的哥哥他却机灵聪明,所以便被鲁如惠领着随身赴会去了,留下鲁木石看家。
“那什么时侯回来?”
“这个就不晓得了,都晌午了还不回来,怕是留在韩府上吃饭了吧?”鲁木石答道。
韩府?宋君鸿无奈的搓了搓手。自己这次进京,虽也曾在心里念叨着找韩书俊好好聚聚,但自从史珍逃婚事件发生之后,自己与韩府之间的关系未免有了些尴尬。估计自己如果递帖子过去拜访的话,说不定会直接让韩府的人给打出来。
所以他只好守在驿站之中继续等侯,可一连等了一个多时辰后,鲁如惠依然未归。
“宋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不我去韩府催催?”鲁木石出去喝了两大海碗羊杂汤回来,发现宋君鸿仍然等侯在大堂里,便上前问道。
“算了,也算不得什么急事。”宋君鸿摆手制止了已经欲起身的鲁木石,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改天再来拜侯山长吧。”
宋君鸿从鼓凳上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说道:“老石,喝羊杂汤时别再洒那么多辣椒粉,当心上火气。”
鲁木石摸了摸自己鼻头上新冒出的一个小粉刺使劲地将它挤破,又嘿嘿地笑了几声,再抬头看时,宋君鸿的身影已经出了驿站,走的远了。
宋君鸿百无聊赖地跨着马在京城中转了一圈后,虽不怎么疲累,便他昂首看了看斜挂在头顶的太阳,觉得阳光分外的刺眼。临安京地处东南本就温热,这时气节正值酷暑,所以额头上却已经很快就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小汗珠。
这时宋君鸿不禁有些羡慕街道上那些穿着短褐小褂的普通百姓们,至少在这个毒太阳下他们还可以大大咧咧地扯开衣襟坦胸露怀的去感受空气中那不多的小风带来的轻微凉意。可自己一个读书的举子如果也像他们这样在公众场合“衣冠不整”的话,一定会被很多人侧目,甚至用不了几天就会在仕林中传为笑柄。
平心而论,宋君鸿也并不是那种太喜欢装腔作势的人,但现在京城中的仕林中却已经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是新科状元刘羽的挈友、岳麓山长鲁如惠的得意弟子、户部王侍郎的座上宾客,就算他可以不去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眼光,却在此时不得不考虑以上这几位的脸面。
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宋君鸿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眼睛却在街道两旁的店铺是开始搜寻了起来。很快,便让他找到了一座临街的茶楼。
宋君鸿赶紧栓马跑了过去,人才刚进大堂,嘴里便已经急不可待地喊道:“小二哥,给我来壶茶汤,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