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出什么事了？”前后几辆车上的镖师都跳了下来。

深更半夜的，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众人都警觉了起来。停下的是周慕然的车，他自然也下了车。

“抱歉。”马车前面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正一脸歉意地开口。“孩子的枕头掉了，我一时没注意，挡了车。真是对不住。”

周慕然暗暗打量过去，面前这男人一身衣裳虽然很干净，却带着补丁。不过衣衫虽旧，身上却是书卷气浓厚，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气质。尤其那一双眼眸，一路风尘也不能遮掩其中的光芒，周慕然相信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必定不会永远平凡。

周慕然偏头看向地上，上前捡起了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个做工粗糙倒也惟妙惟肖的布老虎枕头，也是常用的旧物，连老虎眼睛都已经快脱落了，看得出是男人怀里的小孩子用的东西。

“这位大哥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抱着孩子出来？”

“谢谢兄台。”男人接过枕头道谢，脸上有些羞赧，“本想再多赶些路，不想就错过宿头了。”

“大家都继续赶路吧，没事的。”周慕然跟前后的镖师兄弟呼和一声，几人点头都各自钻进车继续赶路，前面趟子手继续喊镖。

“这位大哥，就此告别。”周慕然一抱拳，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实在对不住。”男人也施礼。

周慕然手刚挑起马车帘，身后传来一声幼儿的哭声以及男人的轻哄声。

周慕然顿了顿，继续上马车，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周慕然下意识回头，男人正手忙脚乱地从包裹里拿出来冷硬的馒头喂孩子。

可这种东西又冷又硬，大人都未必吃的下去，幼童又怎么喜欢，哭声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男人见周慕然看过来，脸上羞窘之色更重。

男儿不怕苦不怕累，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周慕然叹口气，“我车上还有些热水，不如先上车，我带你们一程。”

“这，这怎么好。”男人摇头。

“到前面的镇子还有些路程，哪怕到了也未必有空房。更深露重，仔细冻到了孩子。”

“如此……多谢兄台了。”男人叹口气，眼中透着感激。

“二刘，搭把手。”周慕然跳下车抱过了孩子，又招呼着他车上的趟子手，对方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年轻人，帮着打起了车帘，伸手拉了男人一把。

“今日多亏了二位，不然我……”男人满脸羞愧。

“大哥这般赶路，是为了什么事？”周慕然心里失踪存在疑惑和防备，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得不防，他们可是有暗镖的。

“是去京城找这孩子的娘。”男人一脸倦意，简单说起了自己的事。

“大哥也是个苦命人。”周慕然身后有皮毛裹着的水壶，里面的水还有些许温热，倒了一碗给男人，又摸出个包子，用些许内力焐热，轻轻掰开。

他怀里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包子，神色激动。

“想吃么？”

孩子用力点点头。

周慕然一笑。他虽然历经几世，却都没有一儿半女，看到孩子尤其是可爱的孩子，还是很喜欢的。当下将包子掰开，捏着一块块慢慢喂着。

大半个包子吃下去，怀里孩子总算是吃饱，“谢谢娘。”

周慕然一愣，男人的脸迅速涨红，训斥孩子，“齐儿，休要胡说！”转头又朝着周慕然道歉，“兄台真是对不住，你莫要生气。”

“为何跟我叫娘？”周慕然实在不解这其中缘故。

“爹爹说，对齐儿最好的，就是娘。娘对齐儿好，娘就是齐儿的娘对不对？”

孩子趴在周慕然怀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等着他回话。

“这……”周慕然实在没法回答。

“齐儿别闹。”男人一碗水早就喝完，连忙伸手要抱走孩子。

“不要，我不要和爹爹一起，我要娘……”说着说着，一对对的泪珠子又掉了下来。

马车外面，赶路的趟子手二刘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了，“小明，你居然能当妈，可比我们强。哈哈哈哈……”

“滚蛋。”周慕然啐骂道。

两人笑骂几句，夹杂着男人的道歉，等周慕然再低头看去，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了。

“给我吧。”男人伸手去接，可惜孩子的手紧紧抓着周慕然的衣裳，若是强拉下来，恐怕又要醒了。

“就这样吧。”周慕然头大。“车厢里狭窄，大哥凑合睡一夜，明天就能到化城。”

相安无事，周慕然也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昏睡间，周慕然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见到了那个平时不苟言笑，偶尔却说出让他都觉得惊愕的调戏言语的爱人。

这一夜睡的昏沉超出了他的想象，直到早上二刘在车外面喊的时候，他才揉着太阳穴睁开眼。“到了化城？”

“你怎么睡的这么死？”二刘皱眉。出门走镖，多半是没有安睡的。一来是警醒着押送的货物，再来也是因为马车不停，很少能睡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