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布置的声南击北之计果然起到了迷惑作用,故意制造的南下假象和故意让太平军抓到的斥候,成功误导了太平军围城主将石镇吉的战前判断。为了独吞全歼湘军的盖世奇功,石镇吉抽调了大量的主力战兵在涂家口以南布置埋伏,并精心设计了一个防御弱点故意给湘军钻,同时也彻底误判了湘军的突围时间,没能提前做好所有的战斗准备,给了湘军向北突围的天赐良机。
两天后的黎明前,再当湘军突然出城全速北逃时,石镇吉也就为他的误判付出了惨重代价,根本就来不及马上大量出动主力战兵追击,只能是以小部队上前牵制,为后续援军集结追击争取时间。而左宗棠也早就料定了这点,建议曾国藩以少量军队全力迎战,掩护湘军主力全速北上,等太平军主力集结来追,殿后的小股湘军才全速脱离战场北逃,与太平军展开非生即死的速度比拼。
全力逃亡下的湘军撤退速度飞快,当天正午就已经抵达了北面的德安城下,驻守在城里的太平军守军则被左宗棠派出的假信使误导,误以为湘军是来攻打德安不敢出城,湘军乘机迅速通过德安继续向北,错过了与太平军前后夹击湘军残部的最好机会。而石镇吉在暴跳如雷之余,也马上派出大量信使抢行上前,命令驻守瑞昌的太平军不惜代价阻击湘军北上,宁可丢了瑞昌城也绝不给湘军逃回湖北的机会。同时石镇吉自然少不得又派人向驻守九江的罗大纲求援,让他也出兵帮忙围堵湘军的逃亡道路。
本来曾国藩和左宗棠都是打算让湘军士卒日夜兼程的全速北上,计划当夜只休息两个小时就继续北上,然而曾国藩和左宗棠等人都严重低估了伤病和营养不良对湘军士卒造成的影响,甚至就连曾国藩自己,在露营休息时都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最后还是靠着左宗棠的咆哮怒吼,湘军众将才好不容易把士卒全部抽醒继续赶路,结果不但白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的宝贵时间,也给了太平军信使抢在他们前面的时间,继而又逼着曾国藩和湘军打了生平最险最恶的一战。
这场恶战发生的地点是在瑞昌城北郊,现在瑞昌市正北面的余家村一带,那里是一道东西走向的横断山脉,唯一可以直接越过山脉的平坦道路位于地势险峻的添嗣山与跑马山之间,切断了这条道路就等于是切断了江西与湖北之间的陆地联系。抢先收到了命令的瑞昌太平军守军几乎是倾巢出城,提前抢占这个咽喉要地,并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全力坚守,那怕湘军制造攻城假象也不肯回城救援,逼着急于逃亡的湘军强攻他们的阻击阵地。
被迫无奈之下,曾国藩也只好是指挥湘军全力猛攻太平军的阻击阵地,然而太平军则死活不肯退后半步,咬着牙齿只是全力死守,并且凭借抢先修建的羊马墙和拒马鹿角多次打退湘军的亡命冲锋,给湘军制造了巨大伤亡。
枪声不绝间,从后追来的太平军石镇吉距离阻击阵地已经只有十来里,从九江杀来的太平军也已经逼近到了三十里内。一看情况不妙,曾国藩不但要亲自上阵冲锋,还要学习忤逆让士卒绑上火药包自杀冲锋,然而刘蓉等人在拼死劝阻曾国藩之余,还流着眼泪告诉曾国藩,说自军火药已经残余不到百斤,武装不了几个士卒发起自杀冲锋。
更惨的还在后面,就在曾国藩红着眼睛大吼不管还剩多少火药都要全部用上时,前方正在激战的湘军枪声却突然纷纷稀落,曾国藩大惊问起原因时,率军冲锋的胡林翼却流着眼泪告诉曾国藩,“大帅,没枪子了,也没火药了。”
“天要亡我吗?!”
曾国藩绝望大吼,继而放声大哭,旁边的湘军众文武无不落泪出声,左宗棠也生平第一次的绝望哀叹,“无路可走,只能是坐以待毙了。”
“轰隆!轰隆!轰隆!”
突然传来的连续爆炸声把已经彻底崩溃的曾国藩拉回了一点神智,抬起朦胧泪眼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时,曾国藩又难以置信的看到,爆炸竟然是在太平军的阻击阵地上发生,同时大量的清军绿营旗帜也出现在了太平军的阻击阵地背后!
“天不亡我啊!”
狂喜万分的哭喊了一句,顾不得查看援军是谁和兵力多少,曾国藩直接放声大吼,“冲!冲!全力冲锋!杀出包围,夺我生路!”
突然出现的意外援军象是一剂强心针,一下子就把湘军上下从死亡边缘重新拉了回来,看到生机出现,顾不得弹药已经用光,湘军将士只是发力冲锋,前仆后继的亡命冲到太平军阻击阵地近前,用枪托、用石头、用拳头,用牙齿,豁出了老命的和太平军士卒肉搏近战,把最为擅长肉搏战的太平军都杀得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从北面杀来的清军援军也大量抛出了湘军将士已经十分熟悉的手雷弹,还是威力巨大的苦味酸手雷弹,以强大的火力开路,帮助湘军驱散拦路太平军。而靠着援军和湘军自身的共同努力,阻击阵地上的太平军终于还是被他们联手杀散,会师到了一处。
结果也是到了湘军将士流着眼泪大声欢呼的时候,曾国藩才终于看清援军将领就是他安插在湖北绿营中的内线鲍超。恍然大悟于援军为何如此卖命之余,曾国藩也把鲍超感激到了骨子里,刚一见面就拉着鲍超的手流泪说道:“若非春霆,我命休矣。大恩不言谢,春霆救命之恩,曾国藩没齿不忘。”
“大帅,你谢错人了。”鲍超恭敬说道:“如果不是吴抚台躺在病床上派我出兵,又派他的水师掩护我渡江来援,还给我装备了手雷弹,我这次不会来得这么巧。”
“你这话什么意思?”曾国藩一楞,赶紧问道:“吴超越他是真病?”
“吴抚台当然是真病。”鲍超如实说道:“还病得很严重,人都昏过去一次,可就算这样,他还记挂着派我来救你。”
曾国藩默然无语,郭嵩焘也满脸羞愧的时候,鲍超的身后却又站出了一个穿着便服的老头,向曾国藩拱手说道:“曾部堂,下官候补知府杨文定,奉湖北巡抚吴抚台之命,前来迎接于你,也负责安置湘军的一应事务。曾部堂请放心,撤到了田家镇后,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下官一定全力满足。”
“杨文定?”情绪过于激动的曾国藩一时没立即想起杨文定是谁,再稍一回忆后,曾国藩马上就惊叫道:“杨文定?前江苏巡抚杨文定?吴超越正室的……?”
“不错,是我,吴超越是我的孙女婿。”
杨文定微笑点头,又说道:“曾部堂,可能你还不知道的是,下官巡抚江苏时,曾经与吴家祖孙结仇,纵容门生诬告他们祖孙,险些害了他们祖孙的性命。可我在江阴遇险时,吴超越却先后两次出兵救我性命,我被发配新疆后,他不食言不反悔,照样娶了我的孙女为正室,末了又求朝廷赦免和重新起用了我。”
说到这,杨文定顿了一顿,又微笑说道:“曾部堂,现在你该明白,我那孙女婿让我来迎接你的原因了吧?”
曾国藩再无话说,只是向杨文定拱了拱手,道:“明白。在这一点上,慰亭才是我的老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