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卖废铁,凭什么不给工钱!苟三立这狗娘养的,全家都没一个好东西!”
工人群情激奋起来,骂骂咧咧。
彭远征扫了一眼刚才挑头说话的那个年轻工人,突然大声道,“工友们,刚才季镇长都说了,镇里正在努力做工作,正在通过警方寻找苟三立的下落。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也不反对你们留在厂里看家——但是,你们这么多人都拥挤在厂里,没有必要吧?可以选几个代表,轮流在厂里值班……是不是?”
“请大家相信,镇委镇政府绝不允许拖欠工人工资的事情出现!镇里会采取各种措施,想办法让企业偿还大家的工钱。当然,还有各位供应商的货款。”
“我再次重申一遍,大家有什么要求,可以通过正当渠道,以合理合法的方式提出来。甚至,就算是大家去区里、市里上访,我也不反对。但是,行为不要过激、不要聚众闹事、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如果有人浑水摸鱼、搞打砸抢那一套,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坚决不行!一旦发现,绝对严惩不贷!区公安局的同志马上就会下来,我希望大家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不要被个别居心不良的人煽动挑唆!”
“不要因为千把块钱,去做犯法的事情,这是得不偿失的!”
彭远征朗声说着,目光清冷而声音低沉充满着威势。他缓步前行,工人们则犹豫着让开了路径。
彭远征和季建国走进三立厂的院里,见地面上全是废弃的原料布头和垃圾,不由皱了皱眉。他向两个值守的镇干部挥挥手,“老王,老相,一会带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太不像话了!万一区里领导下来看到,不像个样子!”
季建国心里暗叹。
当时的混乱局面,彭远征是没有看到。如果不是季建国带着人和派出所的民警赶过去早,这些工人和供应商早就把三立厂的大门也拆了。
车间里的很多设备都被砸坏,厂里办公室的桌椅板凳和电话之类办公设备,也被哄抢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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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里28家小纺织厂,三立厂老板苟三立逃跑,惠丰集团胡进学名下有三家,这样,来开会的纺织厂老板就只有24人,一个都不少。有几个本不想来,但李新华的态度很严肃,下了最后通牒,也就不敢不来了。现在这些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有勇气像苟三立这样撇家舍业冒着被绳之于法的风险逃跑。
胡进学默然坐在最前排,他的身后,20几个纺织厂老板神色复杂地随便坐着,都没有人吭声。
现在他们的经营形势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死路一条。再这样亏本生产运营是不可能了,所有的厂子除了惠丰那边有集团公司在撑着,还可以勉强半负荷生产,其他厂子过了年就没开动过机器。
没生产一匹布,他们就要亏损两匹布。怎么可能再继续生产下去?
国内大市场没有好转的迹象,很多国有大厂也都在接二连三地破产倒闭。而等待着他们的,其实也就是破产倒闭。
彭远征打头,季建国和褚亮随后跟进。胡进学等人见彭远征进门,赶紧起身寒暄打招呼,彭远征沉着脸跟众人点点头,然后就径自上了主席台。
随即,他向季建国使了一个眼色。
季建国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好了,我们开个短会。今天镇里召集你们过来——彭书记,褚书记,我,我们三个代表镇党委政府,跟你们正式谈话。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彭书记作重要指示!”
胡进学等人刚要鼓掌,就被彭远征挥挥手给止住了。
“我谈几句。我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代表镇党委政府,非常严肃,我希望大家能认真听。”
“纺织厂的效益从去年年初就开始下滑,坚持了大半年之后,终于还是撑不住了。这是现实。现实很残酷,但市场经济就是这么残酷!在经营上,诸位已经尽力了,在政策扶持和相关服务上,镇里也尽力了。”
“我们必须要面对现实。我现在就想问问诸位,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彭远征说完,凝视着众人,可场上却一片无言的沉默,只能听见有些人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