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善有何不好?”徐福只知历史上秦始皇和长公子扶苏多处不合,皆因二人性格不同的原因,但具体他却是琢磨不透了。若说,历史上扶苏会败,只是因为他与嬴政频频冲突,让胡亥钻了空子,与赵高联合起来,那么做个仁善的君主又有何不好呢?至少也不会让秦朝在后世被抹黑得只留下“暴政”二字。
“自然不好!”嬴政声音一沉,严肃道:“寡人心怀壮志,但却也知道,灭六国并非易事,你我相识距今,如今两国已拿下,过去几年了?若是待到寡人中年时才一统天下。等到秦国真正安定,不,哪会有真正安定的时候……这样说吧,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寡人若是在秦国未安之时,便已经离去,扶苏一人,何以安顿家国?是,有李斯,有尉缭,有赵高,蒙恬……但是,他们是寡人的臣,他们为寡人效忠,但轮到扶苏的时候,怕是未必如此了……仁善只能给国家带来一时的安稳,但同样带来的却是长久的混乱。若是君主无能,想一想那死了的赵王,昏聩的魏王……寡人不愿日后秦国也落得如此下场。”
这也正是嬴政推行法家的缘故,法家讲究严苛刑法,以法治国,这一套不仅是用在了治国之中,行军、封赏皆是如此。所以嬴政不需要没本事的手下,凡是上战场的人都知晓,杀敌是可以换来加官和金银的。
徐福听完这一番话,心头有些复杂。他虽与嬴政俨然快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了,但他自认不通军政,更不懂如何教育扶苏,便撒手抛开了,甚至连过问也极少。如此相处下来倒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嬴政对他处处都极为退让。但是如今不过问上一句,便得来嬴政这样剖白的一番话,徐福头一次觉得自己确实对嬴政怠慢了许多,他竟是不知道嬴政心头藏了这样多的话。
他的这般模样,与那些史书上冷冰冰的记载,彻底划开了一道鸿沟。
听此时嬴政的口吻,徐福怎么样也无法将他同晚年那个求长生的始皇联系起来,毕竟他此时说起死去时,口吻还是如此的坦然平淡。
而且嬴政说得不错,在秦国初定的时候,换上却是仁善的君主,也的确压不住势。不说六国后人之中那些不甘心的,就说朝中人,首先说赵高,他是个好相与的吗?若是他如历史一样,生出私心那又该如何?一个仁善的君主如何玩得过他?君王仁善过头,便无疑是给人好欺的信号。若是朝中再有人提出,复辟分封制,而扶苏却不如嬴政的魄力手段镇压不下来,那又怎么办?原本秦实以法治国,若是到了扶苏这里,情重于法,那又该如何?
徐福确实不通军政,但是他却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乱世当用重典,太平才需仁君。
他忍不住握住了嬴政的手,淡淡一笑,“你说得不错。只要有成效便好。”
嬴政感觉到徐福骤然间温柔许多,还诧异了一下。难道阿福又有何事要求寡人?
徐福可不知道嬴政在想什么,他难得感性一下,于是干脆挪一挪身子,靠在嬴政怀中了,哪怕不远处还有一干守着的侍从,徐福也并无半点尴尬。
嬴政脸上粲然一笑,将徐福抱得更紧,“你说的是。”他垂下了眼眸。
刚与羌瘣打完一架的李信,一转身便瞧见这样一幕,顿觉拳头实在痒得厉害,便又揪着羌瘣到后面小树林去了。
徐福在嬴政的怀中渐渐闭上了眼。
若是……若是嬴政一辈子都是如此,那便好了。永远的头脑清晰,利弊权衡得很清楚,不会不理智地追求长生不老,不会受他人蛊惑,不会陷入暴政的漩涡之中……
徐福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嬴政忍不住失笑,伸手摇醒了他,“等等,还没吃东西,晚了要饿肚子。”
徐福呆愣愣地睁开双眼,“……啊?”还有一瞬间的迟钝。他方才是真的想入神了,加之嬴政的怀抱宽阔温暖,这才忍不住睡着了。
徐福只得慢吞吞地在嬴政怀中坐起来,然后享用了食物,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徐福对食物的接受度挺高,哪怕是这样粗糙做出来的,他也觉得挺好吃的,大概是上辈子原本也饥一顿饱一顿的,便也不大在乎了。
用饭的时候,徐福老瞥见胡亥抓着扶苏的袖子,望着他们这边吃吃地笑,就跟小屁孩儿看见父母恩爱,莫名发出了贼笑一样。
徐福:……
原本是个团子的时候吧,胡亥跟扶苏一比,那简直就是个极没智商的存在,但如今吧,也不知道怎么了,越发地贼了。
上回支使桑中,这回骂走李信,还有对羌瘣不满……倒是显得越发机灵了。不过胡亥这般并不惹人讨厌,徐福知道他的目的,不过是觉得一家四口挺好的,不希望被任何人掺合罢了。
徐福啊呜一口咬了咬嬴政手中的肉块,其实他也觉得挺好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