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汉子看凌天成有些眼熟,失神的双眼又重新聚集了些神色,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说:“你去……告诉……纪……公子,十……八里乡没了……”说罢,头一歪,就此气绝身亡。
李玄渊背负着纪深谋一阵狂奔,卷起的劲风,将身旁的衰草带的往后直倒。身旁的凌天成按脚程也是极快。从远处观看,如两股旋风,向西北猛烈的刮去。
纪深谋神色显得十分阴郁,急匆匆的问:“李大哥,还有多久?”李玄渊足下发力,去的更疾了。嘴上径自道:“还有半刻即到!”
凌天成又随李玄渊奔走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已看见前方道路的拐弯处立着董元公和白泗江,二人身子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李玄渊足下一停,止住了脚步。凌天成双足用劲,随即站定。李玄渊放下身后纪深谋,见董元公和白泗江都不回头,觉得奇怪,不由上前一步,瞬间为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泥泞的道路上满布血水,显得触目惊心。道旁的草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数十具尸体,男女老幼,不尽相同。看衣着服饰,都是这里的乡民无疑。众人打量一眼,脸上都现出不忍之色。有的尸体被削鼻挖眼,有的尸体被削去了四肢,有的尸体则是被砍去了头颅。还有的尸体已然不成人形,化为了一堆烂泥。这些尸体大多蜷曲着身体,显然生前剧烈挣扎过。眼前的修罗地狱,深深地刺伤了董元公的心,他喃喃自语道:“老夫考虑不周,连累了这些乡亲们。”言语中带有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一股哀伤的气氛在众人中慢慢的的蔓延开来。众人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之中,纪深谋眼盲不能视物,问了几遍跟前的情况,都无人告诉他。
这时,苏氏姐妹也赶到了,苏绣娘没有注意到众人的表情,喘气说到:“你们脚程好快,我们赶了许久终于追上你们。”
见无人答话,苏婉然觉得气氛有异,她越过众人,看到了惨不忍睹的画面,顿时花容失色,脸变得惨白,心疼的留下泪来。苏绣娘看这情况,小心翼翼地顺着姐姐的目光望去,一看之下,眼眶已红,她连忙捂着嘴巴,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苏绣娘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将目光移向了众人,发现大伙的神情都显得很沉重。蓦地,凌天成一声怒吼,仿佛要撕破苍穹:“这是哪个天杀的做出的事情啊……”
纪深谋闻言,心中明白几分,他战战兢兢的问苏绣娘,那害怕的神情,苏绣娘还是头一次见,他结结巴巴地说:“绣娘……娘!你……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里……到……底……怎……怎么了?”声音沙哑低沉,疲惫中还带着恐惧。
苏绣娘犹豫了好一会,才咬着牙,将大概的情况对纪深谋说了。纪深谋听完,心口像被大石头击中,气闷难当,他足下不稳,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就往前倒去。李玄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苏绣娘抢上前来,看他如何,只见纪深谋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口中反复说道:“到了最后,我还是一个人都救不了……一个都救不了……”苏绣娘看他如此模样,心如刀绞,一把将纪深谋搂入怀中,想出言安慰他一番,但心中越来越悲,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董元公望了纪深谋一眼,脸上的神情既同情又可惜。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劝解,长叹一口气,强自打起精神,对众人道:“走吧,咱们进村看看还有没有幸存下来的人。”白泗江随着董元公向前走去,阳光照在二位古稀老人的脸上微微的有些刺眼,白泗江眯了眯眼,心道:“今日的阳光怎么也如此不近人情啊!”说着,心中对太阳竟产生了一丝厌恶。其余众人也匆匆收拾了心情,紧随而去。纪深谋只觉得双腿如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若非苏绣娘搀扶,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向那个承载着自己深深自责的十八里乡走去。
大伙的心中都是‘怦怦直跳’,怕进村见到的光景会让他们再一次五内俱焚。纵是董元公老于世故,见多识广,此时也觉得脚下一阵沉重,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平生面对强敌无数,也是镇定自若;这次却因为即将见到的光景而感到害怕。
一行人行了一阵,便听到了木柴燃烧的‘劈啪声’,空气中飘来一阵阵焦炭味。村内已是一片残垣断壁,哪里还有半点生机。村舍房屋上,还有零星的火苗跳动,仿佛是世界上最可恶的精灵,在舞动着自己的身姿。大伙茫然四顾,发现目光之所及,那座原本一目了然的门楼已经不见了,到处弥漫了一种残败,破落的气息,但是那种血腥的场面却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大伙见偌大的村落在瞬间就变成了焦土,心中感到一阵悲伤和惆怅,白泗江‘呼’地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伙四处找找吧。”董元公却对众人摆了摆手,正色道:“都别忙了,不会有活口了。”语气中虽然极力压制,但大伙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颤抖。白泗江叹了一口气,向旁踱了两步,脚上却踩到了一个硬物,他定睛一看,一个金属铁牌插在沙土之中。那金属铁牌虽然被火烤的一片漆黑,但依稀能看出是一只大鸟模样。他拾起铁牌,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愤恨之色,随即将铁牌教给了董元公,董元公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将那块铁牌紧紧地握着,良久,他大手一送,一把铁砂从他手中洒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