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林绘声绘色地说完了“县检查组”在“渔民新村”的“检查经过”,钱北大队部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沉默。大队委们面面相觑,象是在听天方夜谭,怎么会这样?
田树勋一时硬是绕不过弯来――明明是来检查 “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工作进展,“县检查组”一不问“‘三查’进展”,二不“储备粮归仓”,林木森摆了一个“渔民农宅工程现场”就把马天民哄得团团转;更不可思议的是,连王新宇都赞不绝口?
李忠良略有所悟地说:“真是‘善业可为须着力,是非闲杂莫劳心。’人算不如天算!”
张国庆说:“厉害,林木森厉害!一场‘苦肉计’,轻松夺头彩!”
“就是,好一场‘苦肉计’,真是漂亮;林木森真是当年的赵子龙,一员福将!”刘水根感慨地说,“‘大丰片’夺得了开门彩;树勋,没有程咬金的三板斧,难得瓦岗寨罗!”
田树勋感到了压力。他原预料,“龙溪片”顶多是“千亩圩”的翻版,老调重弹再添新元素,也出不了旧框框。“大丰片”充其量也是个“乔迁之喜”;“县检查组”到的只不过是一种农民的“小农经济”的满足欲。
没料道林木森把萝卜放进羊肉里,一锅烩,物美价廉,名利双收。钱北不唱一场《龙江颂》,难赢《艳阳天》。
田树勋问李忠良:“李主任,你……只有亮杀手锏了?”
李忠良模棱两可地说:“你是代理支书,‘运动’自然你说了算!”
田树勋料到李忠良会这样回答。蔡阿毛被公社“调离”钱北(田树勋感谢林木森,更为林木森的“能量”而嫉妒),在刘水根的主持下,钱北大队党支部推选田树勋为代理支部书记。
开始,李忠良并不以为然,大队部里有几个老干部把这位“后起之秀”放在眼里?没料到王大明会不辞而别,田树勋提议沈金生为大队革委会副主任,推选李伯林“代理治保会主任”,还准备让杨慧丽、蔡小毛等人进大队委。
王大明去城里潇洒自在,沈金生紧跟革命形势,李忠良可就孤掌难鸣了;大队委开会一边倒,李忠良只得开会不表态、工作不使劲、态度不明朗地执行 “三不主义”了。
“你去还是我去?”田树勋也只是一问而己。
田树勋下楼,沈金生已让“治保会”主任李伯林集合“治保会” 和“武装民兵排”; 田树勋进行了简短的“战前动员” :
“同志们,请稍息(新任排长蔡小毛把民兵排训练成了“正规军”),今天‘县检查组’来钱北大队检查、指导工作,为了向县领导汇报钱北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成绩;大队党支部、革委会决定,对第二生产队的‘储备粮’进行突击验收。这是一场严肃的……斗争!请同志们认真、热诚、勇敢地投入战斗,一切行动听指挥!现在,我命令,包围二队的仓库。出发!”
王阿土被叫回村,见全副武装的民兵守在仓库前,立刻明白了。
田树勋站在蒸谷灶前,冷冷地,一声不吭。王阿土蹲在晒谷坪一角,低着头抽“潮烟”。二队队委一个个被叫回来,几个人走到王阿土身边,围着蹲成了一团。
王阿桂来时,犹豫了一下,给田树勋、沈金生递了一支烟。沈金生很客气地寒暄两句,田树勋笑笑,接了烟,王阿桂正想开口,田树勋装着见了什么人,侧转脸去,王阿桂只好怏怏地走开。
晒谷坪被民兵四围守住,二队的社员们闻讯聚来,站在晒谷坪周围,小声议论着,谁也没见过这种阵势,都不敢拢进。各生产队队委都接到“治保会”的通知,陆续前来,他们被安排到仓库前面;各队的社员也来了不少,晒谷坪被围得水泄不通。
太阳己升到头顶;骄阳晒在人们的身上,晃荡着人们的眼睛,使人们开始燥热泌汗了;围观的人群开始分化,有人退到荫地,有人躲进仓库附近的人家中。沈金生带头,大队“治保会”的假借着察,到仓库里转悠,寻找可倚可坐的地方等待“行动”;“武装民兵”有些松懈了,端着的枪也放下了。几个胆大的孩子开始窜动,有的还冲到晒谷坪上打个转。只有田树勋站在蒸谷灶前,一声不吭,冷冷地抽着香烟。
李伯林从钱北桥跑了过来;气咻咻地,在圈外挥挥手。
“治保会”和“武装民兵排”立刻精神了起来;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知道开场了。田树勋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他走到二队队委们面前,问:
“王阿土同志,二队的储备粮都归仓了吗?”
王阿土不吭声,把旱烟竿敲了敲,慢慢地站起来,不屑地一笑。
围观的人群被大队干部们吆喝着分开,“县检查组”在公社领导陪同下来到晒谷坪。田树勋忙上前去汇报,被陆宝林拦住了;陆宝林说:
“事情刘副书记己向马主任汇报了。田树勋,你们继续;太阳这么大,县领导等着汇报。”
田树勋返回,清了清嗓子,又问:
“王阿土同志,二队的‘储备粮’都归仓了吗?”
“县检查组”和公社领导的到来,使整个场面起了质的变化。钱北人知道今天不是几个大队干部的嚷嚷,是动真的了。李忠良闻讯,匆匆赶到。李忠良四下没到王宏铭,一问才知道王宏铭上岸得知在二队开现场会,咕了句什么,直接去了钱北大队部。
王阿土见到陆宝林,有些怯阵,蹲下了,嘟囔道:
“你说归了就归了。”
田树勋说:“既然归了仓,我们可要验仓了?”
突然,李阿三在人群中大声应着,走进晒谷坪。说:
“你们想验就验吧?”
“你……”田树勋恼火了,再来人;他皱皱眉,不高兴地问,“你是二队的队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