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也随之欢笑,心思逐渐活络,出声道:“在下蓼城韩湘,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身在马前,双手挽住马缰,也不回头,高声道:“在下楚地柳随云,是进京赴考的。”
韩湘大喜,竹箫反手而握,兴奋道:“真是巧了,我也是进京赶考的。”说着便生了邀约同行之心,但却不敢轻易开口。
他自知自己本是穷酸书生,哪里配得上与这样一个风姿卓越的大家子弟同行?却闻风声呼啸,柳随云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韩兄若不嫌弃,你我二人结伴而行如何?我对韩兄轻快的箫声可是欣赏的很呐。”
韩湘心思被身前人道出,又是欣慰又是欢喜,他虽是一介书生,生来多贫寒清苦,但却不失慷慨本性,素好结友交伴。
闻此话语,韩湘自当欣然同意,心中霎时豁达,心思:“若是自卑自怜,岂不失了书生本分?”随即心明通透,抛开身份成见,朗声道:“能与柳兄结伴而行,实在我之幸事。”
劲马长嘶,暖风拂面,身侧野花烂漫,远处草色再青,二人同马并坐,高谈阔论,或山水之情,又家国之志,共论诗经,漫谈歌词,越说越投机,不时有箫声悠扬,合着骏马破尘,好不自在。
韩湘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二人一路指点山河,共抒文采,彼此越发熟稔,仿佛已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
骏马飞奔如风,在夕阳渐落中已近到驿站跟前,韩湘无奈叹道:“美景不长,与柳兄谈心还未曾够,却已到了驿站了。”
柳随云哈哈一阵大笑,道:“韩兄可不必可惜,此去京城尚有数百里路程,你我二人同行共马,还怕没了谈论之时?”
韩湘一想也是,路途尚远,何必多做矫情?
早有小二迎面走来,接过柳随云手中的马缰,嘻嘻哈哈将白布搭在肩上,问道:“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此时天边夕阳渐浓,暮色几近,柳随云道:“自然是住店,不过要先在楼下吃点饭菜。”说罢邀了韩湘一同走进驿馆。
驿馆内一二食客错落而坐,桌上酒水熟肉香气四溢,二人寻了一个干净的桌子,相对坐下。
韩湘早已是饥肠辘辘,但此刻却又突然心中黯然,方才行马快意,竟忘记了自己本意是在驿站旁就着干粮喝点井水,寻一个避风之处安歇。但眼下与柳随云同行,看他话语必定要吃大菜,住驿馆,少不得花费,但自己却只有二钱银子,乃是考资,乱花不得,更不能与之相较,顿时心中戚戚,不知如何是好?
韩湘踌躇欲语,柳随云已从小二手中接过菜单,点了一份酱牛肉,叫了两壶美酒,将菜单交付韩湘,道:“韩兄看看想吃些什么。”
韩湘颤颤接过菜单,放眼看去,熟肉二钱半斤,美酒三钱一壶,纵使全身家当也吃不起其中二味,不由眉头微皱,面皮一阵通红。
柳随云看着韩湘眉目晃动,不解其思,但半日行来也对韩湘的家境了解一二,当下了然在胸,朗声道:“韩兄不必多虑,此行京城你的伙食饭菜俱都由我承担了,你自管放心吃喝,考取功名便可。”
韩湘闻言更是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柳随云却脸色一板,话中暗带嗔怪,质问道:“韩兄白日说你我二人像是多年故知,引为平生知己,此刻却何必计较身外之物,岂是当我不做朋友?”
韩湘愕然,回味此言,又想起白日情景,顿时豪情丛生,也不再推辞扭捏,只面带歉意道:“柳兄所言极是,倒是我失礼了。”说罢招呼小二加了一份素炒青菜。
店小二却轻笑一声回应,伸手接过菜单,悻悻转身走开。
韩湘面皮又是一阵通红,他生来是靠着乡民扶持长成,平素节俭惯了,从未吃过美酒熟肉,又是柳随云请客做东,自然不想多做浪费。
柳随云却已开口道:“韩兄不必为我节俭,我父亲家产颇丰,吃喝用度还是愁心不了。”
韩湘摆手道:“柳兄莫要此言,任谁家的钱财也不是大水淌来的,都是辛苦血汗换来,还是节俭一点的好。”
柳随云哑然,又觉得韩湘所言极是,只得开口赔笑道:“韩兄所言正是,倒是我挥霍了。”
韩湘点头回应,正待再做言语,却见小二已呈上酒肉饭菜,登时一股浓香扑面,肚皮再也不受控制“咕噜噜”一阵翻腾。
柳随云哈哈一声朗笑,道:“韩兄怕是饿的极了,赶紧吃吧,莫要亏待了肚皮。”说着已端起酒壶,分开两个陶杯,各自斟满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