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夜里欢一拍江武兴肩头,“进屋说。”
江武兴迟迟才回过神来,喘了一口长气:“嗯,先进去,进去……”他神思略显飘忽,躬身让进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三人穿过曲槛回栏,跨进深院重门。终于,江武兴的脚步停了下来,推开一扇雕花的木门。厚重的烟尘扑面而至,江武兴不以为意,拍掉刚刚落到头顶的硅粉,摆手一让:“二位请进。”
“咳咳……”尘土飞扬,激起杨乐天一阵猛烈的咳嗽。
“这里?”夜里欢微微迟疑,还是迈步跟了进去。
“哦,这里是我平时待客的偏厅,见笑了。”江武兴爽朗一笑,随手拿起挂在门口的掸子,挥去几把檀木敞椅上密布的尘埃,热情地招呼:“请坐,请坐。”
杨乐天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勉强坐下。夜里欢去开了两扇窗子,一缕强烈的阳光照射进屋,空中的尘埃清晰可见,浮浮沉沉,眼见无数细小的颗粒渐渐向着窗口游去。江武兴命了下人奉上茶水糕点,自己也坐在了对面的敞椅上。
泯了口清茶,杨乐天这才缓过一口气:“你这里怎么搞得乌烟瘴气,这么大个宅子,不是该好好打理的么?”
江武兴低头笑笑:“说来惭愧,无非是人走茶凉。自从无名山庄没落以后,那些昔日登门拜访的江湖中人都去踩万柳山庄的门槛了,这里自然无人问津。”
“咳……你的日子可真是过得逍遥快活啊。”杨乐天看着气色红润的江武兴,仿佛比印象中胖了一圈。
“嗯。”江武兴夹起一块杞子桂花糕,咬了一口,“我已不想再管那些不相干的江湖中事,只想一家三口过些平静的日子。”
“可惜息事宁人只是你一厢情愿,有人不想你过得这般自在。”夜里欢环着双手倚在墙角,他并非不想舒舒服服地坐下,只是十几年的杀手生涯已经习惯站着了。
江武兴夹着桂花糕的手蓦然顿住,“不错,墨儿被劫之事,想必夜教主已经知晓,可是我至今寻不到线索,不知是哪路人马所为。奇怪的是,他们掳走墨儿之后,并未加以伤害,反而是好吃好住的养着,我是猜不透个中缘由了。”
夜里欢忽然插口:“其实,近月失踪的男童,不止墨儿一人,而且除了墨儿平安得返之外,其他的孩子都人间蒸发了。”
“哦?”江武兴一惊,悬在半空的桂花糕失手跌落。
“呵……看来江兄真是养尊处优,久未行走江湖,这些事情,难道都不知道么?”杨乐天讽刺了一句。
江武兴看了看地上沾了土的桂花糕,又瞅瞅气虚微微的杨乐天,反讽:“养尊处优,总好过行将就木!”
“你……”杨乐天扶着桌沿,一个气血翻涌,又是咳声不止。
“杨乐天,你该乖乖躲起来,不应该来上门送死。”江武兴淡淡地道,又夹起一整块桂花糕丢进嘴里。
“咳咳……咳……”
江武兴眼中一红,杨乐天嘴角的那抹血色映上了他的瞳仁。他沉默了片刻,细细品了品齿间桂花的余香,犹豫着什么,最终摇了摇头:“算了,你欠我的一剑,就此作罢。”
杨乐天听此一言,扶着桌沿缓缓抬头,苦涩地一笑:“呵……谢谢江兄,其实我此行无名山庄,正是想还了这笔……咳……债的。”
“哈,你的身体倘是再挨我一剑,还不立刻命归西天?”江武兴仍在摇头,“我不想杀人,原来做魔教杀手的时候,这双手已经沾了太多血腥,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突然,墙角的人动了一下,冰冷的声音传来:“那么,若是为了救人而去杀人,江兄是否愿意重出江湖呢?”
“啪”,一块桂花糕还未夹起,手中的筷子已然重重地置在盘上。江武兴长身而起,走到夜里欢跟前,按上他结实的肩头,毅然道出一个字:“不。”
夜里欢深锁了眉,为兄弟这般断然拒绝正自为难。便在此时,杨乐天踉跄起身,从后面拍上江武兴的肩头。
“江兄,其实我二人特意前来无名山庄请你出山,完全是为了救寻王爷。天可怜见,寻王爷一家无辜遭难,转眼间沦为钦犯,世子发配边疆,王爷被判秋后问斩。夜教主几经周折才得以救出世子,可是老王爷还被押天牢,受尽凌辱。当下,我们唯有想办法尽快救出老王爷,然而,天牢附近大内高手环肆,仅凭夜教主之力,难有十足的救人把握。所以务必请江兄同教主一道,去天牢营救王爷。”
杨乐天这几句说得慷慨激昂,江武兴听到后来居然也微微动摇,然而他又定了定心,转过头,逼视着杨乐天,不答反问:“你何以不去救?凭你杨乐天的本事,以一人之力就可打败几十名大内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