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母夺子乃是大罪孽!”
“天地生灵皆有情!不管是凡俗还是修界,万物之情皆能相通!”
“行此不义,万死莫辞。”
纵然狂风扑面,即便身作银霆,李部骤而闻此令人啼笑皆非之言,也是禁不住弯腰捧腹,朗声破笑了起来,其音因风倒灌,断续高低,怪异莫名,却韫着激人不忿的窃讥与轻蔑。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师弟果然是涉世未深,天真幼稚!”
“修士眼中,便该只有自身与天地才是!我等逆天而修行,抗拒生老病死,强改天道一定之规,夺天地乾坤之造化,从一开始就在损噬天地,以补自身!这本就是大道至理!若非如此,何以成仙,何以延年,何以齐天?”
“尔宰牲吃肉之时,又可曾想过,它们也有母与子?”
“杀了便是杀了,吃了便是吃了,抢了便是抢了,这本就无可厚非。”
“可尔若要再作圣人之姿,那便就贻笑大方了!”
“莫不曾闻,有句古话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有悖于从小所受的教诲,心神交伐之下,云山顿时就双眉蹙极,直感极度的烦恶厌嫌。
于是激战未停,闪移未止,冷目一凝,他便欲出言驳斥。
然而——
就是在这一刻,在他驳思质疑,注意力倏而分散的刹那,逃遁在前的李部,竟是忽地一下,就反转了身形。
绿芒一瞬耀如烛亮,黑纹血翼的振幅猛地大增,他的闪遁之速,居然转眼就暴涨了近乎一倍之巨!
一声金玉撞石的脆音刚起,紧接着,就有“嗤”的一声锐啸,轰耳而至!
白玉簪剑落地被弃,替而代之的,却是一把凭空出现的金纹木刀,破破烂烂的,直如享受了千百年的风吹雨打,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海边朽船,似乎下一刻便将分崩离析。
无数金色丝线,从其刀锷金纹之中,生长蔓延而出,恍若恶鬼厉魂的头发一般,蠕动扭曲着,插入到了李部的血肉之中,而后又从其背肋之上刺出,缠绕到了他背上的黑纹血翼之上,如活水清泉一般,汇入到了那些蕴绿流翠的黑色细纹之中。
一眨眼的疏忽大意,李部便已擎着这柄怪异的兵器,分雾破风,横行到了他的右侧,如降世劈苍的雷火一般,朝其右肩,怒斩而下。
感受到面前狂蛮得如同一只,横冲直撞的犀渠般的灵威,察觉到其中凛冽锋寒的杀机,云山自是一刹双眼惊颤,面色激变。
然而,因落入了算计,反应又过慢,再加之他先前正是前掠之势,所以仓促之间,他竟只来得及滞了滞双腿,偏了偏身子,将手中的青揕,向上斜拖了几寸。
于是乎——
随后霎那,便是一声清越悦耳的尖响,惊霄荡雾而鸣。
其手中的青揕,赫是被李部所持的金纹木刀,一刀斩成了两截!甚至续于其后,更还有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落在了他的体肤之上。
幸亏——
青揕的格挡与断裂,终究是为他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足下生白烟,气浪如环涌。
和着两声相继而起的闷雷,他便猛地疾退了开来。
一弹指的竭力疾驰,在那应变而转的强弩之末面前,竟是堪堪避开了一刀两断的结局。
却是贪宝精鼠,随即就冲了上来,止住了李部下死手的倾向。
鼠口倏而再启,腥气乍临如雨至,满嘴的獠牙映月生寒,其上竟还闪烁着蓝汪汪的毒力暗芒,挟灵暴烈而阴寒。
未等李部右臂再前,它便从云山的左前方,狠狠地咬了过来,如巨门关合一般,鼓起了一阵疾烈的风啸。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李部当然是恼怒如狂。
于是玄眉一皱,才劈下的持刀右臂,立时就拖刀侧斩而上,泼风猛击而去。
一声被风遏进喉咙的惨嚎,猝断如竹崩,数声连在一起的脆响,却如玉瓶乍碎。
居然是崩落了一地的牙齿。
贪宝精鼠的腥口还没有咬下,竟然就倒飞了回去。在地上蹦了几下,滚了几圈,粘草掀雾,弄起了一阵褐中带绿的烟尘草屑,它这才狼狈万分地停了下来。
然后,它便就极为忌惮地缩在了那里,阴沉畏惧地盯起了李部。
吃痛之下,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