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因着今年涝灾,朕免了几个城的赋税,也停了三年一次的大选和一年一次的小选,只不过礼部还是送来了一批良家子的画像,你看着挑两个,封为侧夫也好,只纳了侍君也好,都不妨事。”沉默片刻,邝希晴忽然指着桌子上一堆画轴,示意我去看看。
我顺从地走过去,随意抽出一卷,展开到一半却听她如此说,手一抖,多使了点劲儿,不小心将那卷轴撕开了一道口子,震惊之下,拒绝的话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我不要!”
见她皱眉,我也不去管那毁了小半的画,更没兴趣去看它的全貌,只是梗着脖子与邝希晴说道:“王夫才刚进门,我便要纳侧夫,教天下人怎么看他,又教帝师傅大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最关键的是,姜灼那千年的醋坛子只怕又要打翻了。
“这却无碍,”她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淡声解释道,“便是朕大婚时也是皇夫与两个贵君一道进门的,既是为皇家开枝散叶,于傅家而言便是无上的恩德,天下人也只会艳羡被你挑中的男子,怎么敢说三道四?”
她这般强词夺理,倒是教我哑口无言,只好用消极态度抵抗。
“……怎么,你竟对那傅家的公子如此爱重,宁愿为他拒绝朕的好意不成?”邝希晴眯着眼睛,调笑似地问道,眼中的冷光却教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在生气。
“不,我只是承诺过他,会给他王夫应有的尊荣,”我勉强自己在她的目光下镇定地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毕竟,他是我名义上的正夫,不是么?”
“……呵,晗儿言之有理,是朕唐突了。”邝希晴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好似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就在我几乎要败下阵来,率先移开目光前,这才莞尔一笑,又恢复到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模样。
“罢了,随朕去皇夫那儿用膳吧,顺便也教朕看看,那个被你护着的王夫,究竟是如何出色的翩翩公子。”她起身往外走,我松了口气,也迈步跟了上去。
到了皇夫的宫殿门口,就见宫侍呼啦啦跪了一地,而我派去跟着傅蓁蓁的两个护卫尤其显眼,其中一个还不住地给我使着眼色。
——怎么,莫不是傅蓁蓁出了什么事?
我跟着邝希晴快步走进内殿,就听“哐啷”一声脆响,茶盏打碎的声音伴着一个尖利的叱骂,教人不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若是没记错,这是第三回弄错了吧?照奴婢说,凌王夫您可得悠着点儿,烫伤了奴婢不打紧,奴婢只不过区区一个下人,皮糙肉厚的也不怕烫,若是烫伤了咱皇夫殿下,那罪过就大了,便是凌王殿下来了,也救不了你……”转过遮挡的屏风,就见一个身穿总管品级服饰的中年男子正一手叉腰,一手捏着帕子数落着什么,尖酸刻薄的样子教人生厌。
他身后坐着安然品茶的卢修竹,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只是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而我方才还跟邝希晴信誓旦旦要护着的王夫,此刻却战战兢兢地跪在一片碎瓷前,脸色煞白,唯唯诺诺。
“见过皇夫。”忍着心底的怒气,微笑着与卢修竹见了礼。
“陛下?晗……凌王?”他脸上快意的笑在见到我与邝希晴时骤然一变,颇为不自然地行了礼后便将邝希晴让到了上座,一边招呼着宫侍给我们奉茶,一边使人将跪着的傅蓁蓁拉了起来。
我偷眼看去,邝希晴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没有半分插手的意思,我沉了沉心,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傅蓁蓁,转脸对着卢修竹笑道:“不知本王的王夫犯了什么错,惹得您这般生气?本王这个妻主,代他赔个不是。”
“也没什么大事……”卢修竹顿了顿,随后掩饰地笑了笑。
“既然没什么大事,看在本王的面上,便将此事揭过了,如何?”我也不欲同卢修竹发生冲突——虽说不忿他故意使绊子欺负傅蓁蓁,但他到底是后宫之主,不好与他撕破脸皮;身为我的王夫,以后还有的是与他打交道的机会,此时伏低做小,忍一时之气,免得他到时候借题发挥,倒是害了傅蓁蓁。
“凌王言重了,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卢修竹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傅蓁蓁,然后便顺着我给的台阶接了下去,吩咐宫侍传膳。
这顿饭用得格外压抑,我耐着性子吃着邝希晴和卢修竹不断派人布来的菜,总算是熬到了结束。
草草饮了漱口的茶水,我与邝希晴两人告了罪就要带着傅蓁蓁离开,却听邝希晴叫住我,幽幽地来了一句:“三日后,麟趾国的使团将抵达观澜城,朕希望你好生接待,尽一尽地主之谊,维护两国的邦交。”
——这外交事宜自有礼部和鸿胪寺的人去操心,我一个闲散亲王,去凑什么热闹?
直到三日后,在城外迎到了麟趾国的使节团,我才明白了邝希晴的用意。
那领队的小王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至今不曾定亲;而他来大芜的目的,则是为了……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