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是谁?看着好可怕!”沈含玉一脸嫌恶地抱怨,“表哥也真是的,这样的人也请来,没得吓坏人。”
林芳蕙皱眉,她这表妹,真是太没礼貌了,“嘘,表妹,你快别说了。那人是正六品的营千总童大人,听说脸上那疤是为救总兵大人留下的。”她强调正六品,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让你随意糟蹋。
叫外人听见,他们林家的面子也不用要了。
“呀——他就是童家二爷?传闻克妻的那位?果然,这人本来就长得丑了,现在脸上再添一道疤,更丑了。”
“表妹!”林芳蕙微恼。
“哎呀,表姐,一个营千总而已,怕他做什么?表哥还是正五品的守备呢。”沈含玉不以为然。
“就算只是个从九品的额外外委,也不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好啦,不说就不说。板着个脸训人做什么。”
两人的声音不小,但因杨宜他们隔着远,只隐约听到一些。
杨宜听得脸色一沉。
“杨姐姐?”安小柔迟疑地问。显然,她也听到了。
杨宜看了展家所在处一眼,发现那些丫环婆子神色如常,没道理自个儿听见了,他们听不见吧?
“别理她们,一会我和你去附近拾点柴禾回来。”杨宜心里叹了口气,即使自己听了那话再愤怒再难受,自己人微言轻的,又能做什么?冒冒然上前与人理论争个口舌之快?这样一来,不过是给二爷增加麻烦罢了。况且,对这些不相干之人的话,二爷也未必在意就是了。
青山南坡周围都是树木,没多大一会,两人就捡回许多柴禾。
杨宜看着累得满脸通红的安小柔道,“小柔,你留下歇一会,顺便看好行囊,我去取些水。包家哥哥再去拾点柴禾吧。”包家小哥正是赶车的小厮。
包六儿对此没有异议。
“杨姐姐,我陪你去吧,我不累,只是有点热而已。”
“听话,这些行囊虽然不值什么钱,却也得叫人看着才好。而且你娘托我好好照顾你的,一会要是中暑了回去我可没法交待。”
“好吧。”
小溪离这有一段距离,杨宜刚才看到挺多人从那边汲水而回的。她不想与人挤,就往上走了一小段,找了个好站的地儿净了手,洗了把脸,打算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一会,再提水回去。
看着清澈的小溪,她不知怎的就想起老家的亲人,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她到云州满打满算,都快两年了。本来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是可以跟着回去的,可不巧的是,临行前她恰好染上风寒,不得不留了下来。最后拿出两张皮毛托青叔卖了,然后把银子送到杨家去。来云州的第一年,除了给家里的那些皮毛,她自己就留下了一张成色上好的银狐皮。她不知道,二爷扣下了那两张皮子,叫青叔拿了二十两银子去杨家。
不久,杨宜回过神,叹了口气,不管家里过得如何,她已经尽了力了,想得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将眼前的事办好呢。
突然,啪的一声,装着水的木桶掉地上了。杨宜脸色煞白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她的小腹一抽一抽地疼,每抽一下都叫她倒吸一口气,疼得她就差没跪在地上了。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肚子才平复下来。杨宜试着站起来,感觉下面还有点异物感,黏黏的。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杨宜暗叫不好。这分明是葵水来潮前的征兆。上辈子她初潮是在十三岁,这会怎么提前了呢?
初潮来得汹涌,没等她考虑妥当,就觉得亵裤上的黏腻感越来越强。偏偏,她今天穿的又是浅色的衣裳,杨宜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
小溪边的人纷纷侧目。
“什么声音?”
“可能是大人他们回来了吧?”
“不像马蹄声!”
“不好,这声音——这声音——听着像是野猪奔跑的声音,野猪群!”
“你说笑的吧?”
休憩处也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一道发出尖锐声音的传讯物件飞上空中。
“天哪,好多野猪!”一百多头野猪疯了似地朝人群肆虐而过,见人就拱。
“野猪拱人啦。”
“救命啊。”
“主子快走!”
“护着主子上马车,快!”
.......
杨宜担心安小柔他们,但也知道她出去也是于事无补,只希望他们能机灵一些,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不好,那边有情况。”
正在山里头打猎的男人们立即调转马头,往南坡飞奔而去。
在野猪群的冲撞下,人群分散开来。童豁然四处地搜寻杨宜他们,幸运的,在南坡北边找着了安小柔与包六儿两人,却没见到杨宜。
童二爷连射几箭,将他们俩周围的野猪清干净后,略带焦急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杨宜人呢?”
“她去了溪边。”
“你们俩在这躲着,我去找她。”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沈含玉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头喘着粗气的野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不断地挥舞着。
刚才她只顾着自己逃命了,不知不觉就和众人走散了,逃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却有一头野猪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突然,野猪两条脚后腿一蹬,发力,气势汹汹朝她疾驰而来。沈含玉自然撒腿就跑,眼看着野猪越追越近,她以为自己就要交待在这了。
突然,野猪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身后还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沈含玉转过头一看,原来是野猪被三支箭射中了头部,然后,她发现救她的竟然是童家二爷!可惜他是在马背上射的三箭,射完后也没看结果,飞奔而去,更没空看她一眼。要不是她眼神好,根本就认不出人来。
“喂,你等等我呀!你不搭我,我怎么回去?”
没人回答她。
童豁然对自己的箭术很有信心,不过若三箭还不能杀死野猪也能给它重创,那女子完全可以跑得赢那野猪了,若还是不行,那女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得赶紧找到杨宜,实在没那么多功夫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童二爷找到杨宜时,她正站在溪水中间粟粟发抖,脸色煞白。一头野猪在岸边虎视眈眈,时不时试一下水,随时有可能扑过去的样子。杨宜也不知道野猪怕不怕水,刚才见到这只野猪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溪水淌去。其实,这条溪水最深的地方恰好就是岸边,足有膝盖深。
童豁然轻易就将野猪解决了。接着,一言不发将杨宜从水里抱回岸上。
二爷的体温让杨宜回过神,“谢谢二爷。”
“你受伤了?”童二爷指着她身后那块染血处道。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杨宜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没——没受伤。”
二爷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受伤就说出来,我随身带了些伤药,正好给你止血。放心,不会疼的。”
二爷,她真不是受伤啊,这种问题,叫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开口向他一个大男人解释!!!
“赶紧的,省得一会失血过多!”看那血色,很是鲜艳,分明是刚流出来的,这说明伤口还没止血呢。
杨宜看他一副她再不乖他就亲自动手的样子,闭上眼,认命地道,“其实,那是葵水啦。”天啊,让她死了吧。
童二爷一愣,接着,红晕爬上了脸,可惜他人长得黑,看不出来,只从他红红的耳根处能看出一点端倪。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
“披上吧。”童二爷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杨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披在身上。毕竟她现在这样子,叫人看见了,不甚雅观,有他这件深色的外袍,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走吧,咱们过去与他们会合。”
杨宜应了声。
二爷牵着马走在前面,杨宜落后一步,跟在后面。
二爷本就是武夫,脚步又快又大。本来杨宜身体就是不很舒服,加上刚才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一会,更难受了。
童豁然回过头时,见她脸色白白地努力跟上他,虽然没说什么,接下来,却渐渐放慢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