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初抿着唇,眼眶湿了又湿。
他对她说话愈来愈耐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前日练字时有没有写过?”
一张脸全都哭花了,白初抽噎着点头。
“知道错了?”
白初低着头再点。
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未掉的泪,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既然知道错了,就到前头空地上去跪着,被杵在这里挡路。”
跪着?明明方才还只是站在门口的……白初可怜着一副神情看他:“哥哥,阿初不想……”
“做错了事,就要认罚。”白炘睨着她,神容淡漠,“你既然敢做,就该好好承担后果。”
白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望他:“跪多久?”
“两个时辰。”
白初再攥了攥袖角,声音低低弱弱的:“我的寝殿……还能有吗?”
“想要寝殿?那就跪足一晚上。”
话语淡漠,由不得人置喙。
他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走进夜色里,当着他的面跪下去,心里略微一疼。
周遭到处可见值夜守备的侍卫,他家的小丫头,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有在人前跪过。那一副小身板孤零零的跪在空地上,看着可怜得很。
他张了张口,想着还是把她喊起来?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白炘别过头,走进殿里。
丫头被他惯习惯了,在人前显得一身傲慢。有些事情,她是明知故犯,不让她吃点苦头,下次还不会长记性。心疼丫头是一回事,不能把家里这唯一的小丫头养歪了心智又是另一回事。
殿里没有点灯,主位前的几案上,漆黑的折子早就被重新换过。他提起朱笔,陡然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个“凡人”来。
那也是个倒霉人,几万年前篡了她家老头子的位,没过几天又被她亲弟弟反将位置篡夺回来。接着神隐漂泊于三界,踪迹难寻,没想到,竟然是被打散了魂,躲到了青丘来,算准了他平日里不会凝神去打探青丘境内突然多出来的魂魄,即便发现了,也不会出卖她?
既然如此,她也应该知道,她若真来求他,他保不准真能顺手把她魂魄凝了,何至于躲了三万年,只能借着凡人的身子出来走动。到头来,形神俱灭,还得跟着凡人入轮回?
明时?启天地之明,应万物之时,新取个名字还是这么心高气傲。入了轮回,到冥界,她能凭着凡人的壳子掀起几层浪?
唇角微勾,朱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合上一本折子,再打开另一本。
凡人在世几十载,不过弹指一瞬间。白炘搁下笔,回想起那人原本的容貌风华,明眸皓齿,倔傲肆意。那样的一个心气高的人,怎么会甘心做个处处普通的凡人?
如果她不甘心,会怎么样?
如果她甘心,又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
白炘的唇角勾出几分笑来,连目里似也染上了几分笑意,漆黑的瞳,隐约现了几分金色的光泽,这样的目光,光华内敛,狡诈暗藏,似狐狸看到了猎物,不抓到手,好好把玩一番,绝不甘心。
一夜,很快过去。
白初有了新寝殿,离主殿位置没有原来的近了,殿阁却比之前的大了不少。
刚洗过澡换过衣,还没来得急躺倒床上睡一觉,就被莫名其妙来了兴致去北岭的哥哥给拉了出门。
莺飞草长,蔷薇花开漫山遍野。
白炘极有目的牵着妹妹在蔷薇丛里漫步,然后,很是“碰巧”的和昨日的“凡人”遇上,唇角牵起笑来:“蔷薇姑娘,又见面了。”
刚拔了一株野菜的明时抬起眼:“蔷薇你妹夫!”
“妹夫?”白炘瞟了眼白初,含笑看回去,“天后做的媒,据说我妹夫是你亲侄子。”
野菜装进篮子里,明时起身,两三步走到白初面前,盯着她的小脸看了看,目光落回到白炘身上:“模样不错,就是性子野了些。”
“蔷薇姑娘,说到性子野,谁能比得上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让你家狗嘴里吐出象来看看?”
明时笑了笑,走近他,镰刀抵在他胸前:“狐狸,要不是我身上这壳不方便,非把你打趴下不可。”
“在我的地方还敢大言不惭。”白炘只手轻易夺过那把镰刀,放入她的篮子里,“蔷薇姑娘,因你这句话,今天你得请我吃午饭。”
“狐狸,你脸皮真厚。”
“厚?你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