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县令最讨厌李天才这种死要面子不要办事的庸官,立刻没好气的说道:
“符合朝廷律法?这大明朝律法如果每一样都实行下去,只怕什么事也干不出来,既然李教谕如此爱惜名声,那么让本官负担一下又如何?李教谕不用管了,这事我一体承担就是了。”
李天才哪里知道是自己过去劝捐的时候说的话太不给领导面子得罪了领导,还以为县令是怪罪他没有担当,赶紧站起来道:“总是下官一时糊涂,这事总是要你我一起担当也就是了……”
“如今这世道能维持住基本的政令畅通,财政平衡,地方上不出大事就算是对得起朝廷了,还要怎么样?如果这点小事都要入罪,那么朝廷可真要完了,至于朝廷上什么阉党东林党之争,关你我这等小官何事?”关县令对朝廷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的无视了,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能问心无愧即可。只是关县令万万想不到这件小事未来给李天才和自己带来了天大麻烦,自己和李天才的未来,也不再是一个小官了。
李天才在关县令这里也不知道算是得到支持,还是没有得到支持,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他不得不去做……
这天晚上,李天才这会才从西门外进城来――一路走来,不时的嗟叹。
他是去给学生吊孝得。县里的一个“附学”生员刚刚去世。作为师长,这是非去不可的,而且他也住在城里,所以倒也来得及。虽然天气尚好,李天才的心情却很沉重。去世的生员不过四十出头而已。他去吊唁的时候,逝者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十分可怜,这家的家境很是不好――原来也不过是靠着开个私塾,收几个孩子开蒙读书维持生计而已。县里的膏火银子又是多年发不出来――若是能一个月前就有钱米贴补,兴许他也不会死。好在自己有了刘白羽最近补贴的一百两银子,给了那孤儿寡母十两银子,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本县这里,本来文气就弱,这样又死掉了一个,虽然名额空了,自然会有人考上替补,但是本县原本读书人就不多,象这样学问合格的读书人就更少了……
一般来说,古代凡是走上读书应试道路的人,家里不会是赤贫的状态,在江南农村,起码也得是个中农以上才行,到了其他地方,这个门槛就上升到富农甚至小地主阶层了。但是男人一读上书,想读出一点门道。就必须放弃体力劳动苦读,毕竟这一个县里秀才名额都是有限的,所谓耕田读书两不耽误只是说书先生的yy罢了,这个年代读书就意味着家里就失去了一个壮劳力,再加上笔墨纸砚这些不菲的开销,必须要变卖一些产业才行,而此时如果家中人口不多,或者遇到了什么三灾六病的,很容易陷入到贫困状态里。
本县县里的读书人,经济状态欠佳的就有不少。本来开个私塾中产以上是没有问题的,不过随着小冰河期造成的百业萧条,能做着读书人梦想的中产阶级迅速减少,开私塾这种产业自然也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仅是秀才穷,没份有领膏火银子的童生更穷,上次县考的时候,不少童生都是破衣烂衫,补丁在衣服上连成一片,斯文扫地,形同乞丐一般――而且除了秀才们要救济,童生是读书人的根苗,也得要补助一些。
县里自然是拿不出钱来了,士绅的捐助也用得差不多了,向刘白羽开口话,受他的恩惠的太多,将来拿什么回报,所以李天才也实在没脸再去了。
这读书人是朝廷的根底啊,沦落成这个样子,大明朝的江山还要不要了!朝廷的衮衮诸公,就没一个人看得到的么?李天才脸上带着眼泪,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有些大逆不道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