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收到过叮嘱,没有人对他们敬军礼,只是有些卫兵在看到尼莫拉身上代表辖主教的银边白色教袍时行了教礼。皮克特定下的条件也相当苛刻:护卫只能有三名,武器只能有手枪。尼莫拉主教和雅克少校本想抗议,却被邦妮制止了。
“三名就足够了,杀掉我们对他没什么好处。其实我们有两名护卫就足够了。”邦妮掏出自己的圣徽,放在一旁的桌上,“如你们的要求。”
负责检查装备的上士瞟了那圣徽一眼,吃了一惊,忙摆手道:“不、不必了。请将您的圣徽收起来吧,卢瑟先生,还有尼莫拉阁下也是。我们不敢收缴主教的圣徽,只要几位护卫将手枪拿出来检查就好了。”
说着,上士转过头来――并盯着耐门和安妮拿出来的东西愣住了。“手枪……你们第六师发这种东西当手枪么?”
黑色的全金属转轮手枪和看起来只像个银块的铝合金手枪刺眼地摆在桌上,枪身上还都刻着乱七八糟的咒语。耐门和安妮都尴尬地笑着,想着该找些什么理由蒙混过去。
安妮抓起自己的“灭法者”,一边拨动着保险一边解释着:“这把魔法枪是有保险的,只要不打开就没关系……”
“算了,反正魔法枪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收回去吧。”上士将两把枪随手一推,挥手示意放行,两人才总算松了口气。然而,皮克特刻意制造的麻烦还远没有结束。
一行七人正要走进会议室,却发现只有五把椅子摆在他们这一侧,四名代表的名牌摆在左右两侧,正中央赫然摆放着的却是“埃加;欧根少将”的名牌。
“请按照名牌入座吧,各位。”坐在对面的一名少校居高临下地指示道。
尼古拉终于忍不住了,将所有的名牌一一抓起,径直在中间的主位坐下,怒视着早已端坐在对面的中将,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相信我们的使者已经将代表名单交给了你们。如果你们没有谈判诚意,就请明说吧。不要再搞这些小手段了!”
“谈判?谁说过我们要谈判了?我只是出于友军的义务,才来接待你们这些代表,不要搞错。”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皮克特中将冷笑一声,“你们想要进驻斯蒂尔堡?很抱歉,这是共和国师的责任,不是你们的。‘王者’师就去防守南面王者河吧?”
见到气氛紧张起来,卢瑟急忙拉住尼古拉的衣袖,低声道:“冷静,冷静,不要上他的当。”他又转向皮克特将军,摆出一幅很低的姿态,一一应付着对方的高傲。收到提醒,马基雅维里也冷静下来,挥了挥手让大家入座。
由于对方准备给欧根少将的位置空了出来,耐门只得坐到雅克身边去把桌子填满。安妮就站在他的侧后方,同雅克的副官一起观望着这场谈判。
“我先说明我们的立场吧。斯蒂尔堡可以给第六师提供一定数量的补给,但绝对不可以进驻要塞,这是我们的底线。在进攻对面的帝国第四军之前,你们两师可以使用斯蒂尔镇作为基地收容部队。”第一师的首席参谋先拿出了预案,摆在桌上。
“以毫无掩蔽的斯蒂尔镇作为基地,进攻有三万兵力的帝国第四军?!开什么玩笑!”听到这种离谱的条件,雅克少校直接拍了桌子,“你们还有哪怕一丝保卫自己国家的自尊吗?”
“按编制来说,第六和十二师应该有两万八千人的兵力,和第四军势均力敌吧。为何会不能攻击呢,雅克;皮埃尔少校?你们在艾柏拉到底损失了多少人?”对方居高临下地提问着,完全无视第十二师溃兵的羞愧和愤怒。他们是刻意要在伤口上撒盐。
“……八千人。”听皮克特提到这件事情,雅克的身体明显矮了一截,吐出一个数字后便缄口不言。
“看来你们是接受了啊。那么,第六师的各位呢?只要同意,从即日起开始我们就可以开始组织你们的补给了。敌军已经越过了吉斯托夫,从肯格勒来的供应线可是危在旦夕啊。”
见到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直在退让和调解的邦妮微微一笑,终于以布鲁托;卢瑟的身份开口了。“将军阁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的任务,可不是迎战第四军啊。我们是来增援你们的。”
“增援?我们不需要增援!斯蒂尔堡是牢不可破的!”一旁的要塞警备司令厉声喝斥道。
“我们带来的,可不止是兵力增援。”邦妮悄悄摸出一张由布鲁托;卢瑟代表肯格勒新政府签发的支票,轻轻放在桌上。“据我所知,斯蒂尔镇上的人们,对你们赊账的忍耐力已经快到极限了。这里是三个月的军饷。”
那张纸比它实际的重量要沉重很多。对面的军官们几乎站起身来,所有卫兵的目光更是都牢牢钉在那张支票上,眼中就像要冒出火来。上一次有军饷送到肯格勒,已经是去年十二月的事情了――那是皮克特常年观望风向的报应。
“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能进驻要塞。军饷的事情,我们也并不是很焦急……毕竟,就算没钱,我们也要誓死守卫斯蒂尔堡。”皮克特咽了咽口水,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条件。
“守卫这里?如果我们输给第四军,肯格勒就会变成孤城,皇帝不会在意它的。如果他打下了伦尼,这里就将失去一切价值。”邦妮将“价值”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直击在皮克特内心深处的侥幸上。
“让我们讨论一下。”中将擦了擦汗,站起身来,和几名心腹走到窗边。他们似乎分成了两派,低声争辩着。
“这些见钱眼开,毫无操守的人居然是自由军的高级将官?怪不得我们会连战连败。你们的指挥官居然要用钱来收买自己的友军!这还算什么自由国家,比帝国的贵族还**!”
雅克紧紧地攥住椅子扶手,满脸都是愤慨之色。耐门不安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应付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是高级军官,我们是低级的……”
“凭什么这些人就可以逍遥快活,我们就要在战场上给他们卖命?我们也该有自己的自由,你也这么认为吧,中尉?”
“战争就是这样的,我们下层军官只能送死而已……”耐门突然发觉雅克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等一下,你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你是直接从第十二师那边赶来的吗?”
“谢谢你的认同。”雅克猛然站起身来,抓住没有任何防备的安妮,用飞快的动作从她腰间抢过手枪――那把来自两个世纪之后的武器,银色的“灭法者”。
“以共和国的名义,我处决你,皮克特中将阁下。”
雅克之前在检查装备的时候注意过安妮操作这把枪的动作。他生硬地拨开了枪上的保险,对着正口若悬河讨论着个人利益问题的皮克特将军,连续扣动了扳机。
接下来发生的情景,就连行刑者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把枪的威力,远非这个时代的军人所能想象――那是号称“连龙和坦克也能消灭”的可怕手枪,用来打人的结果只能用“惨剧”来形容。
直径超过十二毫米的八颗巨型子弹穿透了皮克特身上的防护魔法,穿透了他的皮肤、肌肉和血管,在他体内翻滚着,爆裂着。巨大的动能将他整个人掼在窗户上,撞破了玻璃和外面的防弹结界,鲜血从创口喷出来,留在破碎的玻璃上。中将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摔出了塔外,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几乎每个人都忽略了第十二师溃兵的愤怒。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足足一分钟之久,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雅克自己的喃喃自语。
“天哪。我干了什么?”
耐门急忙奔上前去,缴下了雅克手中的银色手枪。法忒斯人没有反抗。
“皇帝真的是只要这里来运输辎重吗?”耐门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疑惑,心里一紧。不祥的预感应验了。他敢打赌,紫苜蓿修女会的女骑士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运输辎重,而是等待机会……
机会正在这里。据说它只偏爱有准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