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火鸟全部到位只是第一步。计划中的一千一百只火鸟,总算在南翼要塞各后勤连的努力之下凑齐了,还略有盈余――但时间也已经到了傍晚。
见数量清点没错,耐门便跟着最后一批火鸟一同乘船回到北岸,准备去中央会场报告结果。出去巡逻的内河舰队已经泊港了,现在南北两岸的运力充足了许多。
整个佛提堡一万两千名驻军,有一大半都在北岸要塞。北岸要塞中央的大操练场被布置成了可以容纳三千人的中央会场,从德兰来到这里的第十师残部和驻留舰队的官兵们将在这里度过神临节的前夜。负责这三千人大会场布置的,就是第二参谋彼得;库森少校。参谋部里面每个人都知道,事务性工作绝不能叫吊儿郎当的最高负责人埃加;欧根中校来做--光想象这会场上遍布白色树胶残骸的景象就够了。
“小心运送,绑住它们嘴的布条不要松开!”
“六班、七班、八班各送五十只到三个防区的会场!”
“传令兵,去南翼司令部再请调一个要塞连过来,桌子不够用了就搬参谋部的!”
“那边那些桌子挪开点,给射击大赛腾出地方!”
库森少校指挥着三个连近四百人正在布置会场,同时还遥控着北岸要塞其他三个防区会场的布置。他的身影在整个会场的各个角落穿梭着,有条不紊的控制着一切,似乎就算事务再多几倍也不能让他手忙脚乱。耐门略带羡慕地赞叹了一声,才走过去将报告交给他。
“库森少校,今晚晚宴所有的火鸟、火腿和香肠已经到位,这里是最后的报告。”
彼得;库森接过报告,扫了一眼,就丢还给他:“火鸟数量和帐务对不上。检查最后的总数量,差了二十。发放数量上也有问题,今天早上北翼四个卫堡都加强了一个步兵连,你没计算进数字去。”
耐门一愣,立刻拿回报告躲到一边,列出算式演算了三分钟,才不情愿地承认自己计算错了。他将重新将修正后的报告交给长官,目光不自然地瞥向一边,盯着不远处操练场上竖着的几根杆子。那几根杆子扎眼地竖立在那里,看起来很眼生,似乎是今天刚装起来的。
“嗯,这次数目对了。”库森少校在报告上签过名,“交到参谋部去吧。对了,今晚你也要报名打火鸟大赛吧?留着点精神,到时候要是魔法不够可就出丑了。”
“打火鸟大赛?”耐门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
“啊?你没打过吗?”少校显得颇为惊讶,“这不是每年神临节都必定要举行的吗?你以前在守备师没有打过?”
“那个,我入伍刚一年多,去年神临节还请了假回家……”耐门敷衍道,希望少校不会起疑。
还好,库森少校真的没有起疑,而是扶了扶眼镜,开始认真地给他解说这个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娱乐活动。
“你知道火鸟为什么受军人欢迎吗?或者,你知道火鸟这种家禽的历史吗?”
见索莱顿用力摇了摇头,库森继续说,“因为这种魔法家禽不需要专门生火就可以做熟。它们的远亲据说是某种会喷火、会复活的危险鸟类,最早本来是想当成空中武力驯服的……没想到最后却驯化成了肉食用动物。虽然大多数火鸟都已经不像他们的远祖那样会喷火,但火囊还在;只要想办法引燃它们胸部的火囊,火焰就会在火鸟的消化道内部延烧,最后把自己烤熟。打火鸟就是在很远的距离上,用火焰魔法、火箭或者会产生高热的东西打它们的火囊……明白了吧?”
“哦……那么会有危险吗?比如说,火会不会喷出来?”
少校扑哧一笑:“当然了!要不然我们怎么计分啊?打火鸟大赛中,第一个击中火囊,让这些家伙喷出火来的人就优胜啊。我们准备了很多项目,不过传统上参谋部直属部队是全都要派人参加的。我们在伦尼总部的比赛中可是常年席卷走一半以上项目的优胜呢!”
“项目?”索莱顿来了兴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很好胜,听到优胜就会兴奋起来。
“嗯,按照传统项目应该是有六项:男子搏斗分数赛、女子搏斗分数赛、物理狙击赛、无限制狙击赛、投掷狙击赛、火鸟守卫团体赛。你想参加哪一个?那个投掷狙击赛我先预订了,守卫团体赛则是所有人都要参加的。”
耐门索性继续问了下去:“分数赛?狙击赛?守卫赛?”
少校扶了扶眼镜:“啊,分数赛就是指参赛选手在场地范围内使用指定的武器点燃火鸟,点燃数量最多的人胜利。而狙击赛则是所有参赛选手在一定距离以外,引燃绑在柱子上的火鸟。至于守卫团体赛,则是给参赛队伍各分配五只火鸟,先将对手的火鸟全部点燃者胜利……”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打这些火鸟的时候,火鸟……”耐门顿了一下,“……还是活着的吗?我们是打活火鸟?”
“当然了。打死的还怎么竞赛啊?”库森少校斜了他一眼。
年轻的中尉倒抽了一口凉气,嘴唇蠕动,低声自语道:“好野蛮……”
一抹寒光从库森少校的镜片上扫过。“等一下,你说这有着悠久传统的活动野蛮?你在侮辱一个伟大的传统啊,中尉!你在军校没有学过关于火鸟的历史课吗?你是怎么上课的?!让我给你补上这一课,以便了解自由军的光荣传统……”
耐门;索莱顿立刻头大如斗。他现在总算明白了彼得;库森的本质:他是一个好为人师的严肃男子。他连珠炮般的历史叙述可以概括如下:
在百多年前某个神临节的晚上,一支起义军收集到唯一的补给品就是火鸟。他们预定的偷袭计划让他们不敢停下来扎营起火,于是他们就用火鸟本身的“自烹饪”特性度过了那个晚上――并成功夺下了重镇肯格勒。他们成功切断了帝**队的增援和后勤,并让帝国的干涉军无一得返――因此他们决定从此在自由军中将打火鸟大赛作为一项传统。
“……而你竟然敢说这项传统野蛮?!”少校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是,是,我再也不敢了……我报名参加男子搏斗分数赛好了。”耐门迅速作出了决定:现在最好的决定就是转移少校那严肃的注意力,“我要先去交报告,失陪了。”
库森少校皱了皱眉头:“现在的毕业生……唉。时代真的不同了。”
索莱顿装作没听到长官的怨言――他不想再增加更多的破绽。回想起来,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他甚至都不知道火鸟可以通过打击火囊这种方式来直接烹饪……
那是因为修女和黛妮卡都强烈反对这种“野蛮人”的做法。每年的神临节,就算福利院的财政状况允许,他们也只能吃到按照普通做法烤好的火鸟。
想到这里,一阵浓厚的思乡之情浮上少年的心头。
他好想回家。
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也许该送个信回去才是……要不然他们以为他已经死了该怎么办?
“如果是真的,不晓得黛妮卡会不会替我掉泪呢?”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一节的时候,他的心情居然好了些。
此时的黛妮卡;薇伦及她疲劳的朋友们――
正驱赶着快要口吐白沫的坐骑赶路中。
还有一百零五公里,估计晚饭肯定没有烤火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