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伦尼北三区南侧边缘的赫尔蒙特宅没有沉醉于这清晨的嘈杂中,大宅中的住客们已经早早就开始了忙碌。
千疮百孔的围墙必须要修补,那面奇怪地延伸到空中的“墙”也肯定要推倒重建。积蓄的货物要重新运送到各分店去,同时也要调查昨夜受到的损失――毕竟,夜间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暮色消退之后才结束。当然,除去这些非正常事务之外,正常事务也仍然要进行。早餐必须要做,推着餐盆的侍女们也开始在几个餐厅内外进进出出。
有节奏的熟悉女性步伐声从走廊远处传来。侍女们一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急忙退到一边,按照规矩向这个宅邸实际上的总负责人行礼。
“邦妮小姐,早安。”
“邦妮小姐,早安。”
那女子渐渐走近,听到这些问候,不禁哑然失笑。她拨弄了一下自己那金色的发梢,微笑着回答道:“怎么?偶尔起早一次就不认得我了?”
几名女仆听到这个声音,吃了一惊,急忙改口道:“抱、抱歉,安妮小姐!我们没想到您会这么早起……”
“以后叫我瑞丝,不要再叫我安妮了。这个才是我的真正名字。”
“瑞丝……?”几名女仆下意识用有些迷惘的语调重复着这个名字,不知道安妮小姐为何要突然改名。
瑞丝冲她们笑笑,继续向餐厅走去:无论在哪里,她都能查知到她妹妹的所在。她的步伐稳定而有力,和往日轻快的步伐完全不同。
“安妮小姐……好像有些不同了呢。”
“现在是瑞丝小姐啦,小心下次被她骂。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啊?”
“好像变得比以前沉稳了……或者说,现实了?”
瑞丝装作没有听到背后的低声议论,轻轻推开了那扇刻有古典风格浮雕的餐厅大门。恢复了褐色短发真面目的邦妮;塞菲尔正坐在一张黑木椅子上,享用由煎蛋、牛奶和面包组成的普通早餐。
“早安。昨晚睡得好吗,姐姐?”见瑞丝走进来,邦妮放下餐具问。
“才支持了那个魔法两个小时,就疲劳到要睡到现在了……这恐怕不能称作很好。”瑞丝打了个哈欠,拉出旁边的另外一张椅子坐下。偶尔早起确实会觉得很困。
明明只用了一个九段的魔法……邦妮叹了口气,她已经感觉到了她姐姐精神的动摇。
“我要向你道歉,姐姐。那个计划太不完善了,才生出了这么多变数。”
“不必道歉了。要不是你的努力,我也不会从梦境中醒过来。下这个决断,对总是想要控制一切的你来说,也很不容易吧。你就那么笃定我和你合力可以将历史的运转扳回原轨,麦丽?”瑞丝轻笑着若无其事地低声说――但她的眼神却分外清醒而锐利。
邦妮苦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斗争到底要不要说出来;但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还是瞒不过你啊。没错,这个计划就是为了改动历史,并让姐姐你认识到现实。靠我们两个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阻止历史变化的,姐姐。”
瑞丝端起牛奶,浅酌了一口后继续道:“细细想来,那个提前除掉不死生物势力的计划实在太激进了,不像你的手笔。如果一个计划竟然会有如此明显的弱点,那么它就一定有其他的用意。我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自己。你希望让我意识到历史已经不可扭转,希望让我放弃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计划。”
褐发少女叹了口气:“姐姐你在关键时刻的观察力和分析力,还是那么出色啊。说实话,这个计划是有些险;但照我的计算,你我应该可以成为压下不死生物的平衡力量,这样历史应该就不会偏离太多了。”
“彼此彼此。你制定的计划,也还是那样严密,真正的目标完全达成了。”瑞丝笑出了声,努力想要制造些轻松的气氛,但那笑声还是显得有些空洞。“昨晚最后的战况怎么样?在驱除了不死生物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自己看报纸吧。”邦妮回答道。
瑞丝从身旁的银盘中拿起几份主要的报纸,略略浏览了一遍。
“《自由日报》社论:自由是不可战胜的,独裁政变的企图必将失败!”“《麦特比西时报》特刊:惊心动魄的政变之夜,神秘出现的午夜阳光,国家英雄克拉德;洛佩斯将军独家专访。”“《伦尼邮报》号外:新一届国会开始组成,不死生物必将被驱逐出神圣的国会,牧师将对新一届议员进行反不死侦测。”“《新教理性箴言报》头条:关于神恩的救赎,是我们的坚定信仰唤来了神的恩典;自由法师协会表示,将对昨夜的阳光来源进行追溯分析……”
“果然还是洛佩斯赢了啊,每张报纸看起来都差不多……”
瑞丝翻阅着报纸,随口问道:“说起来,蕾莎到哪里去了?她往日不是都起得很早的吗?”
“她在院子里面和莱纳德约会,因为昨晚看了一封信的关系……”邦妮笑笑,“一封措辞有些锐利的员工辞职信。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我们那充满**精神的女主人大概很快就会让某人也回到海上。”
“这样啊……也就是说,一切总算又回到历史正轨了,对吧?”瑞丝放下了报纸,“如果连莱纳德;凯卡维也回到海上的话,没准我还有希望呢。”
听到她的话,邦妮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正轨?我想你可能有些误解,姐姐……我建议你翻翻这些报纸其他的版面,找那些角落里面的小字标题。为了保证高于一切的稳定,他们没把这个消息放在头版头条。”
“不就是帝国进攻了吗?这个消息,我们早就可以从后世的历史书中知道了。”瑞丝翻开报纸的中页,在各种各样的社会新闻和文章广告中寻找着邦妮所提到的东西,“哦,有了。本报斯蒂尔堡讯:帝国北方部队异常蠢动,似有向南攻击的可能!我边境部队已严阵以待,必将重创来犯之敌……”
“不是这个,再找。”
“圣森元首昨夜通过圣森教会的传讯系统表示,无论政变局势如何,圣森政府仍然坚定支持共和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反对一切分裂联省共和国各加盟省及加盟共和国的企图……”
“也不是这个,继续。”
“在接受本报记者的采访时,洛佩斯将军的副官特德伍德少校表示,将要继续对盘踞在迈特比西河下游重镇佛提堡、以及北方军区的叛乱军残部进行追剿,一定要抓获叛军首领,让他接受正义的审判……”
“对了,就是这个。你有没有觉得这篇官样文章读起来有些奇怪?表决心的那一部分。”
“一定要抓获叛军首领……你是说?!”
瑞丝手一抖,手中剩下的半杯牛奶洒满了桌子。
“我承认,这个事件超出了我的计算。我们可能太小看历史的暴风雨了……”
就在此时,桌上的一个红色的铃铛刺耳地响了起来。
“现在不要叫仆人来擦,你先让我静一静好吗?”瑞丝用双手捂住耳朵,有些不满地说。
“可是,那个不是我按的,是访客铃啊。”
“有一位克拉德;洛佩斯先生来访,请问是否接待?”门卫的声音从传音管中传来。
两姐妹对望了一眼,同时苦着脸抓了抓头发。
天哪。
1665年12月7日,任职一年的自由军参谋会议主席拉德茨;戈瓦尔元帅联合起伦尼卫戍区部队和第10师‘伦尼’的部队,发动了一次典型的自共体型政变。然而,这次政变却因为克拉德;洛佩斯元帅的活跃而在一日之内就被镇压,甚至连策划这次政变的究竟是哪些政治家都没能搞清楚,但据猜测可能与3年后被揭破的不死生物政治党派有关。同日晚间,拉德茨;戈瓦尔元帅自杀……
……然后历史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1665年12月7日,任职一年的自由军参谋会议主席拉德茨;戈瓦尔元帅联合起伦尼卫戍区部队和第10师‘伦尼’的部队,发动了一次典型的自共体型政变。因为克拉德;洛佩斯元帅的活跃,戈瓦尔军未能控制首都,不得不率主力自港区突围,挟持内水舰队的舰只顺江而下,并在佛提堡重整了队伍。由于拉德茨;戈瓦尔在北方军中的影响力,北方军区各部队纷纷表示支持这位鹰派元老,不承认临时议会和政府的权威……
于是,南方内战爆发,联省共和国历史上最大的危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