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爷听罢便要起身谢绝:“你小子要这样,找时间再和你理论!我孤老头子一年四季都没有让别人关照,今儿个不是来讨吃讨喝的!”苏奇卓又陪着笑脸把金二爷按到凳子上,这老头也没有多做无谓的拒绝,心想有身份的长者总在该不该吃喝这种小事上纠缠,显然有失大体,但又想他绝不能因吃人的而嘴短,必须保持毫不稀罕的态度,听任这场宴饮事态去自然发展。
酒菜须臾间摆上桌案。金喜凤、苏娣、苏朵儿母女三人正要怯畏地退出堂屋,却让苏奇卓叫住了:“你们都给我就席,平ri里请也请不到二叔,今儿敬他老两下。”母女三人便坐下争着献酒,苏二爷并不理睬别人伸来的酒杯,与整个席面保持着不相一致的节奏,举杯独饮。不经意间,金二爷已有数杯下肚,满脸泛起了红晕,但毕竟因为有了一大把年纪,酒劲并没有助长火气,却是示意苏奇卓讲话。
苏奇卓满满地喝下一杯后,说:“在您老面前,我哪有什么话值得您听的?只是常想咱这临界城,宝地的确是一块宝地,祖祖辈辈我们都全着心自守自足。可如今世道变了,出去走一走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大着嘞。现时咱中国搞的是市场经济,啥叫个市场经济?就是把脑壳削尖了去钻,把自己的东西做jing,拿到街面上去争买主去压倒别人!就说咱这临界茶吧,人家谁人还懂道有个‘龙团凤饼’?哪个还知晓这美名是皇上御赐?就算还有人知晓,皇帝早已作古,别人也不需要再讨好他,偏要主动上门讨咱这临界茶?人家愿不愿掏钱买,一要看咱这东西做得jing不jing,二要靠自己去闯。再说现今世人都喜爱喝散茶,有钱的一se儿用毛尖,大家的东西虽然越做越好,但因不相互竞争,价格反倒便宜。今天二叔在场,小婿就把自个的一点活思想摆出来。以后不让我打着‘龙团凤饼’的招牌那是另外一回事,让我沾边,我的注意已定,一定要把它打出去。广西的一些老人对临界茶的古闻还是知道的,咱该利用好这点影响。这次我已与几个茶商说妥了,人家愿意接收咱的东西。今年chun茶,我是一定要弄一批出去的。”
苏奇卓高深的见识激起屋内截然迥异的情绪。金二爷直觉一阵恐慌,他从来没有想到,唯我独尊的临界神茶居然落到得走向街面上去珠混鱼目的份上,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威势从侄婿开始再难以震摄茶农!最后他竟深觉搁在板凳上的身子失去了长久以来的刚强,稀里哗啦地绵软起来。这时,苏朵儿却兴奋异常,她想父亲若再远行,定会为她带回一件令临界城人都啧啧称奇的头饰或其他什么物品,于是锐声叫好:“爹,你早该出去了!”
金二爷终于抓住了告辞的时机,对苏朵儿严词诘责:“你知道你婆子的小脚!却也瞎哄哄?”说着,站起来为苏奇卓依然留下那句“这捣头事你看着办”的高深明示,然后晃晃悠悠地消失在夜se中,那根粗大的拐杖为寂静的临界城敲击出杂乱无章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