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垠默默地点点头。
刘大人考虑了一下,也点点头。稍后左右前后张望了一番,确信沓无人迹。这才从抽中取出一封书信,十分严肃地说道:“卑职有位同榜年兄孙天福,眼下升任在合肥做同知,也算的上清正廉明,秉性刚直。你到合肥之后,千万不要莽撞乱闯,不能轻率去找按察使曾大人,卑职怀疑要杀公子,他哪里肯定会有人监视的,公子可以见一下我这个同榜年兄,将卑职这封书信当面奉呈,听听孙同知的意见再做道理。”
杏儿双手接过书信,替朱瞻垠说:“多谢县尊大人恩眷。”
“那卑职就不再远送了!西安去合肥千里迢迢,关山险阻,秦王最近和陕西总督等人来往很密切,我怀疑他们必将派人追捕暗杀,而一路上更是四处陷阱,爪牙遍布,你要处处留心,事事谨慎哪!”
“本公子牢记了,谢谢大人教诲。”朱瞻垠的心里总算是暖了一下,看着这个刘大人这么关心,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来咸阳做知县,而且多年没有提拔,这个人还是挺能办事,但是就是有些不会做人。
说话间,老仆刘达匆忙走上凉亭,气喘吁吁地说:“禀报老爷,山下有几个可疑的人朝这边走来。”
“噢!”刘大人吃了一惊,“难道怀疑到本官身上了,看来公子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而且本官是世子的人,这个在西安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
“这样吧!你们快从后山绕回去!”刘大人也不耽误什么,急忙随老仆刘达朝另外一个方向,竟然连道别也免了,这也就是朱瞻垠心说他不会做人的原因吧。
仓促中,朱瞻垠、杏儿跨上马,顺着后山飞奔而去。
离开西安已经三天,他们为了逃避官府缉捕,避开往官道,径直向南过马寒山折向西越洮水,经乌鼠山、王竹山、首阳山。不敢走官道,不敢过集镇,顺着荒坡野岭丛林小径日夜兼程。
进入终南山之后,每日转绕岗峦之中,莽莽林海,丛丛荆棘。夜幕降临之后,入冬的终南山是寒气森森,云雾重重。他们带的干粮吃完了,便采摘野藤根,射杀山禽野兔,充塞肌肠,就这样转悠了一日仍找不到出山之路,迷失了方向。
原指望在半个月里能赶到合肥,如今已走了三天多仍困在陕西境内,陷入迷宫之中。朱瞻垠心急如焚,恨不得身生羽翼飞向合肥。路途的艰险他倒并不畏惧,并未气馁,他和杏儿很清楚,如果真的和秦王等人有关系,这些人决不会放过他的,不但暗处会有人追击他们,而且在官府方面,他们也会想办法,但很难说他们不会追上来。
必须机警地逃避,巧妙地周旋,不舍昼夜地东奔。抱着豁出性命,直奔合肥。他们估计几种情形都可能出现,一是在去合肥的途中不幸被捕遭杀戮;一是即使历尽千难万险到达合肥。也不能知道父亲的消息,那么他这次千里奔波就白忙乎了;
但是就算见到父亲朱高炽,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尽管疑云重重。朱瞻垠还是抱定宗旨,只要一息尚存,都要奋力拼搏作困兽之斗。他不信前程已是山穷水尽;他以为自己倒似是一只在风雨雷电中搏击的苍鹰,振翩凌霄,极目苍穹,飞越群峰。杏儿被他的倔犟、他的无畏、他的肝胆所激励,也不计自己是个女儿身。极力的不拖累这个朱公子。
这么几天来,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朱公子的身份。但是并未让杏儿退缩,而是更打定主意,要帮助这个朱公子完成心愿。
两个人就在山间找个避风处休息了一会,就算是休息一会。已经累急了的朱瞻垠也立即陷入了睡眠状态,而杏儿在一旁没有一丝睡意,深深地看着这个朱公子睡得多甜,嘴角边挂着惬意的浅笑,显然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枕着肘打着呼噜。
她为他轻轻地拂去面颊上的尘垢。她看到他那清秀的脸显然消瘦了,变黑了,那为了易容粘在唇边的胡须显得滑稽可笑,可能是胶液干挣皮肤的关系。睡熟时唇边不断地抽搐着。她怜悯地亲切地俯视着他,却不忍心叫醒他。
抬头看天,已经日近中天了。不能再多担搁。到天门寨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前面吉凶难卜。于是,她轻轻地俯贴着他的耳畔喊道:“公子,该起来了!”
朱瞻垠惊醒,一骨碌站起来,杏儿叫他到河边洗洗脸。喝几口水。
两匹马吃饱喝足,悠闲自在地摇着尾巴。不时地打着响鼻,轻提前蹄。
半个时辰的熟睡,朱瞻垠精神多了,只是肚子饿得咕噜噜响,只想赶快找个人家设法弄点食物。路上先后遇见两位樵夫,都说这大山方圆数十里别想找到村庄,只有那双峰夹道的天门寨,是个有几十家铺面的小街,可以歇住用膳。
朱瞻垠依然很警觉,此地仍是陕西境内的终南山,天门寨离商县、山阳都不太远,距西安最多三百来里,说不定关卡林立,盘查森严,而这天门寨是出终南山的必经之道,万一在那里被认出便很难逃脱了。
樵夫告诉他们,由此至商南若不经天门寨,除非插翅腾云,因为处处是峭壁深渊,惟有过了天门寨,才有山路通商洛山北麓,抵达商南。朱瞻垠在马上遥望群山中矗立的双峰,忧心忡忡地对杏儿说:
“杏儿,你估计天门寨可会有人把守?”
杏儿正小心翼翼地控辔缓行,思忖天门寨地处丛山峻岭间,荒僻偏远,人迹罕至,按常理官衙不致在这里设伏的吧?听到朱瞻垠问她,便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但愿如此,”朱瞻垠在马上点点头说,“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秦王不可怕,但是陕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十分狡猾。我总觉得还有一批追兵比他们更狡黠。我能在之前逃跑,他们自然能想到此间必有隐情。他们一定会害怕我将真相张扬出去,传到京师,因此就会百般警惕,不放过每一处关隘,即使这荒僻野岭,也恐怕不能轻易疏忽。我们宁信其无孔不入,切不可掉以轻心。”
杏儿赞许地点点头,说:“公子言语有理,过天门寨还须格外小心。”
他们拍马纵辔,小心地控驭着坐骥,在险峻的山道上朝天门寨方向间去。
天门寨上居住着百来户人家,房屋依山而筑,相向两排房屋间的街道只有一丈多宽。街上有几十家杂货铺、酒店、客栈。药店等门面,最引人注目的青灰色砖墙门楼高耸的是三清道观。
等他们来到天门寨时,天色已晚。一来又饥又渴,十分疲倦,二来天黑了往东去的山路崎岖也很危险,好歹觉得寨上安全无虞,便决定留下来好好歇息一夜,次日天明赶路。
他们走进挂着长安客栈招牌的旅社,店主是位三四十岁的女老板,笑眯眯地迎上来,问道:“二位客官要住店么?”
杏儿迅速向店堂扫了一眼,朱瞻垠回答说:“正是,请问大嫂,贵店有马厩么?”
“有。马厩、马料、马夫、马灯,一应俱全。”
朱瞻垠与杏儿两人将马匹交给店中伙计,随着女老板会后院客舍,顺着青石径来到一排木质结构的小楼,他们要了楼上朝东尽头的一间房子。
饱餐一顿之后,伙计送来热水,朱瞻垠给了伙计一张银钞,向店伙计打听最近天门寨有什么异常没有,却是听到有官府盘查的消息。伙计接了钱,当然说的十分详细。
“客官新来乍到,自然不知究中原委。这天门寨近来不比往日,每天黄昏开始戒严,盘查来往过客。”
“莫非……出了盗贼?”
“不是盗贼,是缉拿逃犯,说有个刺杀肃州卫的刺客,叫……叫朱瞻垠的,说是此二人刺杀朝廷肃州卫指挥使罗永辉,杀死官兵,是朝廷钦犯。府县捕快在天门寨布下关卡,很是森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