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何其无奈?笑得何其凄凉?
那笑声背后,是什么呢?
空空无一的眼眸里,忽道倒映出一张脸;那是一张雪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忘却的脸;体力尽失的身子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气,他在无数次的摔下后,终于站了起来,就这么站在那个人的面前,那个恩人,亦是仇人的面前。
南宫剑微笑着望着他,依旧是那个面对整整十年,慈祥的笑脸;可是如今,看上去却这般心酸,这般讨厌?
雪怒视着他,他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所填满,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落下;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充满了恨意:“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宫剑面露疑色,他在愚弄雪:“怎么了?老夫做了何事,让雪儿这般心痛?”
雪大怒,竟是运起疲惫不堪的身子扬起手来,一掌劈下,狠狠击向南宫剑的胸口。
“砰”的一声,雪的手掌竟是重重打在他胸口;南宫剑不躲不闪,就这么接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损伤,藐视的笑意不减反增,他忽地冷哼一声,体内真气就似万千毒虫一般向着雪涌来。
雪如今如何受得了这等强盛之气?他“啊”的一声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倒了地上,鲜红喷了出来,本来就已成血红的衣衫显得更加可怖,血腥了。
南宫剑故做不悦状,责备道:“你这个雪儿,怎么还是这么调皮?老夫我做了何事,会这么让你生气啊?”他脸上藐视的笑意,已将他的虚情假意揭露无遗。
雪强忍着痛苦,用手捂着胸口剧烈的伤痛,喝道:“你这恶人,枉我十年来奉你为救命恩人,对你唯命是从;想不到啊,想不到……你才是让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剑狂笑不语,他完全没有一点掌门的庄重,他就是一个流氓般的恶魔;可是他的话,却让雪的心碎成粉末:“对对对,不过你还忘了,你杀了你哥,那个你一直认为与你正邪不两立的大哥。”
对啊,还有哥。
雪崩溃了,他丧失了对敌时应有的冷静与沉着,他几乎疯狂的嘶叫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鬼家与你南宫家有何冤仇?难道十年前血洗后还不够吗?”
南宫剑静了下来,他忽地负手而立,深深望向那顶巨鼎;许久,许久后,他忽地开口问道:“你可曾记得,老夫曾教导过你的话吗?”他就像是以前那个慈祥的南宫门主,教导着后辈做人时的道理。
雪如何听得进去?这次,换成是他狂笑起来,可是比之前者,他的笑里充满了浓浓的哀伤,他以无比沙哑悲泣的声音道:“记得,怎会不记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
南宫剑眼波流动,他竟说起了他的大志:“我南宫剑,自当年接任为门主之后,便立志要让我们南宫家成为真正的正道领袖,我不需要那群愚昧不堪的道行,和尚来对我指手画脚,这个世间,只需要一个正义存在,便足够了。”他这话,显然对于世人总称仙霞门,静心、静音两寺为正道领袖而大为不满。
雪忽地冷冷一笑,半躺在地上,道:“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当日小河城一战,魔门四大宗主皆败于你手,从今以后,世人都会记得,这是南宫家,是你南宫剑拯救了天下苍生。”
“不!”南宫剑忽地截住雪的话,他伸手指向那顶正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巨鼎,道:“我说过,这个天下,只需要一个正义存在,就足够了;只有南宫世家,才配主宰正邪两道,主宰人世苍生。”
雪随着他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他看见了那鼎,心里忽地腾起一阵冰冷,忽道:“这,这就是《残剑诀》中所记载的第八诀,你正在锻造的世间第一奇剑?”
南宫剑仰面而笑,他瞬间来到那巨鼎之旁,就这么漂浮在半空之中,向着紫色火焰越来越近:“不错,老夫还要多谢你的‘烛龙之息’,还有寒儿和若儿呢。”
雪闻言大惊,他竟忘记了这两个对于他来说如此重要的人物?
他赫然站起身来,可是却又“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但他的声音没有停止:“你把他们怎么了?他们可是你的孙子啊?”
南宫剑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火焰:“孙子吗?当我练成《残剑诀》,称霸天下,然后羽化登仙之后,这些还有什么用?而且一个废人,如何能配做我南宫家的后人?”
雪无言以对,他无力的躺到了地上,仍有南宫剑如疯子般的笑声,如恶魔般的话声,他的心在这一刻,真正的死了,了无牵挂的死了。
这一刻,他感觉什么也没了,他好想要就这么睡下,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想管,然后死去,静静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