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招揽朱之瑜,林纯鸿不惜放下手头的工作,陪着朱之瑜视察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林纯鸿、朱之瑜视察的第一站便是百里洲的常平仓。
常平仓坐落在百里洲刘巷码头附近,占地面积达到百亩,总共储粮二十万石以上!每个仓均建在高台之上,旁边放置着各种灭火之物,并且隐约可见有一队人马手持刀枪,到处巡逻。
放眼望去,一座座的仓库连绵不绝,蔚为壮观。
朱之瑜惊讶得合不拢嘴,锐利的双眼盯着常平仓发呆,他实在想不通一州一府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居然被林纯鸿完成了。
朱之瑜叹道:“但凡陕西各府能建立这等规模的储粮,民变岂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便是大旱三年,又能奈我何?”
说完,一行人打开一座常平仓,里面均储存着谷物,朱之瑜忍不住用手插入谷物中,入手相当干燥,可见入仓的粮食经过了精心的晾晒。
林纯鸿笑着解释道:“这常平仓从崇祯元年开始筹建,整整五年功夫,方有此等规模,待今年秋粮成熟,储粮可以达到三十万石!”
朱之瑜咂咂嘴,惊道:“大明各地缺粮,典史的粮食都从何而来?”
“买的呗,趁着银贵谷贱,拿着银子买!”林纯鸿随口说道,“说起来先生可能不信,这些粮食都是在枝江收购的!”
这话让朱之瑜更加吃惊:“怎么可能?枝江丁口不过六万!哪有这么多余粮?”
“有的,仅仅从惠王那里租的土地,今年夏粮就收购了三万多石粮食……”接着,林纯鸿详细的向朱之瑜解说了百里洲和从惠王租种土地的政策。
最后,林纯鸿说道:“现在啊,每户基本上老人妇女小孩齐上阵,摆弄手头的土地,土地下的功夫足,单产当然提高了。”
朱之瑜越听越欣喜,忍不住赞叹道:“与民利,己亦得利,端的好办法,非常适合朝廷推广。不过这需要大量的白银,现在的朝廷哪有这么多银子!”
“朝廷做不到的事情,身处江湖之远,说不得也要尽点微薄之力。学生从事那贱业多年,手头积攒了一些银子,就多储存点粮食。”
林纯鸿的话虚虚实实,多少让朱之瑜有点不喜,朱之瑜问道:“典史说实话,储存这么多粮食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也是学那不良之奸商,盘剥小民?”
林纯鸿神秘的笑道:“先生甭急,随学生多看几处地方,学生的目的先生就一清二楚了!”
紧接着,林纯鸿一行人又前往造船厂,视察三桅江船的制作。
朱之瑜在松江府长大,见过的海舟不计其数,就连那五桅的帆船也见过不少。至于造船工坊,也深入其境探访过。造船厂热火朝天的景象并不让他感到惊讶,宁波府的造船工坊只有胜之而无不及,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各种巨木堆积如山,而且这些巨木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分外适合造船。
张兆在旁边解说道:“朱先生无需惊讶,当初典史就是靠伐木起家的,储存的船才多点不足为怪。”
朱之瑜摇了摇头,叹道:“江南的造船厂木材奇缺,拿这些栋梁之才造江舟也算浪费。”
林纯鸿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凡学生能在海边建一造船工坊,定将整个海洋搅得天翻地覆,哪里还容那郑一官藐视朝廷?”
“朝廷多灾多难,这些事情有急缓之分,当前朝廷的重心放在贼寇和建奴身上,对东洋力所不及,招安也是不得已之事。待腾出手来,那容这些海贼嚣张?”朱之瑜对朝廷相当关注,平日也琢磨朝廷方略,所以才有此言。
正说着,一声悠长的呼声传来:“开堰放水喽……”
众人都被吸引,不约而同的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原来是一艘三桅帆船已造好,正准备从船坞驶向长江。
“哗哗……”巨大的水流声传来,奔泻的长江直灌入船坞,转眼之间就将巨舟托住,浮在在水面上。
巨舟在水流的作用下,越来越高,其身姿越来越雄伟、需仰头才能观其全貌。
呼喊声不停地传来,其中就夹杂着洋人的怪腔怪调,一阵喝骂和吼叫后,两根粗若手臂的绳子从船体上牵到两岸,一群工人纷纷抓住绳子,等待着命令。
“入江喽……”随着命令的下达,“嘿哟……嘿哟……”低沉的号子传来,壮汉们正背着纤绳,将巨舟拉入长江。
张兆喜道:“荆州朱老板的帆船已经造好,哈哈,十八万两银子到手啦……”
朱之瑜惊道:“十八万两银子一艘?这里一年可以造多少艘这样的帆船?”
林纯鸿伸出两个手掌,笑道:“十艘!目前,工坊还要扩大,先生请看那边,两座船坞正在建造。目前我们手头的订货就有十八艘,仅仅是荆州的订单,就有九艘!”
朱之瑜心有朝廷,句句不离忧国忧民:“可怜可叹,朝廷连拿出十万两银子都困难,没想到仅仅是湖广,商家就有这等实力……”
林纯鸿道:“先生要知道,我们造船也是纳税的,三十税一,一艘船朝廷也拿到了六千两银子。哪像郑一官,不向朝廷纳一文税收,还向过往船只征收三千两的过路费?”
朱之瑜点头称是,说道:“难怪典史有银子收购粮食,造船果然是暴利!”
林纯鸿摇头道:“造船的收入仅仅只是小部分,大头还在货栈里,先生过几天一看便知。”
林纯鸿所不知道的是,徽商的嗅觉极为敏感,听闻崇祯帝留中南直隶布政使的折子后,掀起了一股买三桅帆船的狂潮,直接导致林纯鸿的帆船供不应求,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一阵隆隆的炮声将朱之瑜一行人又吸引到讲武场,让朱之瑜看弓兵的训练,正是林纯鸿的计划之一。
如今的弓兵,正在进行秋训,整个讲武场一片沸腾,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从未听闻过战阵之声的朱之瑜吓得面如土色,指着林纯鸿结结巴巴说道:“为何……为何蓄养……蓄养……私兵?”
林纯鸿没事人般,缓缓说道:“先生难道未曾听闻圣上的旨意?‘鼓励乡兵各图堵御’,虽然贼寇目前集中于山西和陕西,难保就会扩散至河南和湖广,学生厉兵秣马,也有未雨绸缪之意。再说前几年的吴敢,不就公然攻打当阳县城?”
朱之瑜瞪大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林纯鸿继续道:“大明天灾频繁,朝廷顾此失彼,学生不才,也有匡扶宇内之志,趁现在有余力,练出一支敢战善战的弓兵,也算为朝廷尽了责!”
林纯鸿的说辞并不能让朱之瑜心服,忠君事国的思想根深蒂固。五千人的弓兵,还携带炮火,由林纯鸿供给粮草、兵甲,这还算朝廷的军队么?
朱之瑜受到的冲击太大,口中呢喃不已:“匡扶宇内……匡扶宇内……”
林纯鸿见朱之瑜犹如丢了魂一般,也不打扰他,的确,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对朝廷有莫名其妙的信任和愚忠。
现在的弓兵正在进行初级骑兵对抗演练!
林纯鸿在五千个弓兵中优中择优,选取了一百多号马术不错的弓兵,执行侦察、战场遮断任务,必要时还要发挥骑兵的优势,支援正面战场。
所有的装备都优先供应骑兵。马是高价购买的良种河套马,一人配备两匹。整个邦泰集团不到一百套的板甲也全拨给了他们,精钢打造的马刀也一人两把,此马刀锋利程度直追倭刀,堪称有价无市。他们手头还持有精钢打造的钢弩!该钢弩射程超过一百八十步,优于一般步弓,而且由于采用了弩机结构,其精准度远远超过弓箭,但其发射速度低于弓箭。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教头:周望!周望跟随李成梁多年,一直与蒙古人纠缠,骑兵作战经验尤其丰富。
骑兵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训练中充当假想敌,增强步兵对抗骑兵的能力!
现在,骑兵正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袍泽。
骑兵的战法多种多样,要周望详细解说三天,不一定能说完。但现在的一百多号骑兵一则数量太少,再则作战技能还显得生疏,只能拿来让步兵适应战场的气氛。
周望一骑突出,位于队伍最前列,他身着板甲,头戴铁盔,铁盔还系着一束红缨,显得威武异常。只见他高举马刀,吼道:“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