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被年轻人抢了先,只好停住脚步,提醒道:“这位小师傅,柴米都在厨房。你们是客,还要麻烦你们下厨,老头过意不去呀。”这样说着,在云帆的劝导之下,老人家回到屋子内,和田鹏飞、云帆两人一起坐着,聊起了话。
因了两个儿子的外出,老人长年一人在家,心感孤独是难免的。所以对于有过路人上门借宿,他很乐意,也欢喜。能跟年轻人谈一谈话,解闷兼且消去些寂寞之感,便是他之所以留下路人,留下客人作客的最大的理由了。他并不讳言。
胡铨自个下去,准备晚饭,自不用去提,在山上时他便如此去做的,这也是他的一种习惯,是下山来的第一次用得到他的手艺,他颇为乐意。待得老人坐下,云帆才发现几人上门而来,连基本的自我介绍都还没有做,因此他心里有些歉意,以为如此不算礼貌。
田鹏飞再次开口道:“老人家,我们素昧平生,能容您如此客气借住一宿,我等颇为感激。”接着他简单介绍一番,道出了自家师兄弟的名姓,尔后问道:“进来这么久了,还未请教老人家字号、庚齿呢?”说完作揖致意。
老人听了对方的名姓,便站了起身,拱拱手道:“原来是田道长、胡道长还有李小哥,鄙人贱姓江,今年七十有三喽,呵呵。”他笑起来时露出嘴里的寥寥几颗牙齿,表明其年岁已老,当得起老人家的称呼。
田鹏飞忙跟着还礼,道:“江大爷,请坐下,贫道当不起如此礼数呀,您这样折杀贫道了。”
云帆亦拱手而起,道:“古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看江大爷您老当益壮,身体康健,不像上了七十的人呐。”
几人慢慢坐了下来,江老汉回道:“这位李小哥过誉了,老头这把年岁的人,老喽老喽,气力衰退,不复当年。”话是这么说,他眉间展开,笑了出来,显然这一句不算赞美的恭维,叫他高兴。
一通寒暄过后,主人江林方的谈兴扯了出来,老人家平时缺乏可供交谈的人,今ri逮住机会,慢慢的健旺了jing神,侃一侃此地的琐碎,也问了问云帆三人一路上的见闻,看上去宾主融洽,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直到胡铨做好晚饭,进来提醒是吃饭的时候了,老人才不舍的离开话题,转到吃这一面上。
晚饭过后,坐了没多久,是年轻的陪着老人叙话,很快云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主人才明白到赶路而来,明ri要离开的三个客人是带着风尘到达此地的,这是休息的时间,不能往深夜里钻了。江林方不好意思地道:“诶呀,夜深了,为了老头的一点点谈兴,耽误了你们的休息时间,真是罪过,罪过。”他起身要出门,带着一脸的满意回归到他的房间里去,剩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年轻人。
“这个,”云帆再次打了个呵欠,道:“老人家怎么就去睡了?”
田鹏飞打趣道:“还不是师弟你困了吗。也是,时间不早,咱们走了一天的路,师弟们早些安歇罢。明ri早起,为兄也困了。”
三人各自躺下,去见周公,不需一一提之。
赤岭的夜很安静,尽管夜里有风,风吹过树木,刮响叶子,沙沙声中,像是熬夜的乐章,单调而细腻,yu潜入人的梦。如宋庄里的人,赤岭的人家早早关灯上床,劳累或玩乐一天,皆需要早早的休息,以养足jing神应对明ri的工作。灯灭人困觉,看上去赤岭只是一个比镇子大一些,尚达不到县城规模的大村落而已。云帆几人从下马到找到江老汉的家,安顿下来,无从在目力上去丈量此地的大小,因此只有窄窄一角的燃着昏黄灯火的印象。
不远处的守夜人例常张着眼睛,不时走走神,在他而言,这极适合躲在被窝里做梦的夜,他因了生计要守在此处,已很可通过自己的方式,在无事的这么些晚上,安稳的安逸的度过之,而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赤岭有军营,离云帆所在的江老汉之家不远。军营里的兵痞早早躺下,他们懒散度ri,过得轻松,至少懂得在油水不多的ri子里,如何让自己长骠。除了巡夜之人,大抵只有还燃烧着的灯火在孤零零的望着营房,对影着这个秋夜,无事的秋夜。
这是安稳的,普通的秋夜。这是太平年间,一切内陆军事要地的共同的废弛之夜,军人们无需为战事做准备,他们枪头未曾生锈,亦差之不远矣。云帆辗转着,轻易的睡了过去,再轻易的醒了过来。无聊ri子,无聊时间段里,他打着呵欠,养足几分jing神后,对于前方之路,星点的城镇,从老头子的那张地图上转而到现实之中,被自己一伙遇上,通过,加深印象,一切显得顺遂,但谈不上jing彩。
云帆于无聊之时,渴求着jing彩的事物的到来。他们三个年轻人,一路往北,方将路程走完了一小部分,他们脚力很足,因座下之马;他们jing神充沛,因坚持的修炼习惯;他们暂无惧于未知,因他们中的两位道士,他的师兄们可轻易解决掉简单而重大的难题,他有信心,他的大师兄也有信心。<雨绵绵,当秋雨潇潇时,诗人有悲秋伤秋之感,这是诗人的特质使然,此夜却无雨。云帆做不来诗人,他怀有的江湖梦在经历了几次刀剑轰鸣之后,像是隐藏在路边草丛里的兔子,抬头未见到飞翔中觅食的老鹰,暂找不到与之相对时踹它一脚的机会。刀剑轰鸣,在这个晚上的他的梦中,云帆未能如愿,于虚拟之中听取。
无雨,只有风,夜安静时,还是干燥的。虽不比冬天,两种风总有相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