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车上有人不适,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子,正趴在车板边沿呕吐不已,车夫见状,只得停下车子,让人将之扶到路侧,使其吐个痛快。托那人的福,云帆他们亦停了下来,此处没有树林遮阴,对于奔跑颠簸了好一段时间的人来说,也是个休息的机会。骑士却围住马车,不让众人落地,就让小乙们下来放松的希望落空。车上人被太阳炙烤,倒不如行动中捕捉些热风呢。他们怨气刚起,前面的瘦子嘴巴被塞进一颗黑黒的药丸,再灌之以水,尔后提上车来,当老马同样以不曾喘几口气,发出抗议,欲罢工时,无情鞭子划了下来,那段小插曲迅速过去,忍耐的人便再次随车而走,不作停留。
百里路程过半,云帆喉咙冒烟,被钟老头酒葫芦里的水浇灭数次以后,终于熬到一个小驿站,叫苦不已的众人被赶下了车,在简陋驿站里东倒西歪躺了一地,与大地做亲密接触以偷取到一份凉快。听小乙说这是宁城两水间的唯一一个驿站,算是官方性质的节点,也兼着民用。今日需赶到两水,跑了半程路的他们,仍需要将剩下的一半路走完,看看天色,已近酉时,两个时辰下来,云帆感觉身体像散架了一样,只想倒在地板上不愿起来,他虽是乘客,在这种天气下赶路,便如农忙时候,咬牙坚持到天黑,有劳累到极限的衰弱感。看看四周众人,他们精神也不大好,却比云帆的情况好一些,因此次三十人大多都是劳力者,自然,钟老头云帆他们例外,近于劳苦大众的不劳而获者,而小乙要比云帆好点,此刻有气力说话。
“诶呀,有茶汤了。”小乙看到驿站伙夫抬出一只盛着不知名汤水的大茶缸,水是褐色的,其上飘着几片叶子,应是后加上去的。地上人见状,或快或慢地爬了起来,纷纷围住茶缸,手里抓着装水的家伙,要喝下浓汤解解暑。众人灌进半肚子水,精神气足了,不再烂泥般堆在地上,有出门于阴凉处乘凉者,发现两水那边已来了马车,是换替宁城车队接他们南下的,此时马车收拾停当,车夫就位,仅仅一刻钟以后,众人便再次被赶上类同的无蓬马车,在骑士们的护送下义无反顾地开拔了。
云帆将迟钝的触觉移到两水马车上,炎热天气里做一回乘客很难生出悠闲的旅途之乐来,这一次尾车上还是那几个人,钟老头喂饱那只酒葫芦,很是安稳地坐在车上,他脸上看不到担忧,也看不到不满和怨气,云帆觉得这是他应该要学习的地方:对于别人的优点,特别是熟人的过人之处,取拿来主义,是他积极态度的一部分。他抢过葫芦,掂量一下,葫芦里的水足以支持到两水,因太阳倾斜,正往西边而下,午后不久的那种酷热也随之变淡,此时一阵风过去,就可以褪掉一两分。
宁城那几个车夫回转,两水来的中年司机面目友善许多,车走了几里路,云帆和钟老头要下车小解,尽管骑士中的头目脸露不快,这一次的大叔停住车子,微笑着叫他们快一些,而不加以不耐烦之催促,于是给了跟风者机会,四辆车都下了些人,一时路边水声一片,浇湿半边泥道,是为壮观,很叫他们发泄了心中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