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过如今这样,能差不多拿回本就算不错了。”莫六斤点了点头,心里又叹了口气,然后打量了韩四道一眼,心想自己果真是老了,如今做买卖的年轻人消息是越来越灵通。
韩四道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就张口:“这样,我今儿就让莫掌柜将当日的本钱完完全全拿回来,当日莫掌柜出了多少银子进的这批货,我今日一个子儿都不少的付给莫掌柜,一会我拉货的车就到了,然后咱当面银货两交。”
莫六斤吃了一惊,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四道,你这——”
“莫掌柜跟我是好说,只是我那边却不能失信于人,莫掌柜今日就当是帮帮我吧。哦,对了,昨儿莫掌柜跟那位买主的事,可有签下买卖契书?或是付了定金?”
莫六斤还未从韩四道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直到韩四道又问了一句,他才略有些结巴地道:“哦哦,那,那个倒还没定,只是付了三十两的定金,然后说好今日来拿货。”
当日韩四道甚至都没付定金,只是嘴上应下罢了,态度又有些勉强,所以莫六斤这几日心里一直都不踏实。故昨儿那位商人忽然上门,且一说好价格后,马上就付了定金,再又写了张白条。估计那商人也是看准了自己出的这个价是最高了,再不会有人跟他抢,所以亦未写下正规的契书,如此也是为了避另外上缴高额的商税。
“那么,莫掌柜这就领我去库房那看看吧,大概再一刻钟,我载货的车就到了。”韩四道说着就站起身,面上带笑。
“可是,四道啊,你这……岂不是亏大了!”如此条件,莫六斤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想这先毁承诺的人是自己,可人家不但不怪,还反过来另出高价,故他就是再心动,也觉得脸上臊得慌。
“亏点就亏点,总不能毁信于人。”韩四道叹了口气,“我跟莫掌柜也打了数年交道,莫掌柜是知道的,跟在莫三老爷身边的那些小管事里头,我的年纪是最轻的,所以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失信于人,到时就更难在莫三老爷跟前当差了。说起来我往日也曾照顾过莫掌柜一二,今日这事,莫掌柜就当是回报我吧,至于莫掌柜退还双倍偿金的事,也算在我身上好了。”
“四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再这么说,我这张老脸就不知该往哪搁了!”莫六斤满身不自在地摇了摇头,然后想了想,就迟疑道,“这样,我就给你跟陈商人一样的价吧,一会他来了,我把双倍偿金退给他就是,哪还能让你担下的,你也是不容易。”
莫璃在隔间里听着这话,只觉得深深的无奈,她终于明白为何家里的生意会越来越惨淡。父亲这样的性子,根本无法在这豺狼环绕的商场上生存,手段眼光就不肖说了,心不够狠,脸皮也不够厚,明明是最先害他之人,不但一直未察觉,最后居然竟还被人家区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说得心软了。
可是,当年的自己,其实不也一样,只她太蠢,还是对手太狡猾!?
莫璃想着,就又从隔间走出两步朝莫六斤道了一句:“爹,韩爷刚刚都说得那么有诚意,再说韩爷是做大事的人,也不缺这点银钱,您就顺了韩爷的意思嘛,不然人家还以为韩爷是欲擒故纵,岂不亏了韩爷这一片心。到头来您好心办了坏事,最后还累得人家韩爷面上也无光。”
“那是那是……”韩四道只得连忙点头,“我今儿既然是说出这一番话,就是抱着十足的诚意过来的,断无欲擒故纵之意。”
“莫璃!”莫六斤有些不悦地看了自个闺女一眼,“你怎么还不进去。”
“我这不是关心爹嘛,这就进去了。”莫璃说着就又看了韩四道一眼,然后才接着对莫六斤道,“爹还不快领韩爷到库房那瞧去,先点点货,不是一会拉货的车子就要到了么。”
“有劳莫掌柜了。”韩四道被莫璃这一句接一句的话儿说得心坎痒痒的,之前肉疼感不由就减了几分,心想自己这一决定不但重新获得莫六斤的信任,还另外得了莫六斤的愧疚。且眼下,莫璃对自己多少也是添了许些好感,如此一算,这银子花得也不算冤了。
莫六斤踌躇了一下,想了想妻女,终于压住心中的愧疚,没再提银钱之事。然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就领着韩四道往里走,只是刚走到门边时,他忽然又转身往回两步朝来宝交代了几句日常之事。而韩四道本是跟着莫六斤从莫璃旁边过去的,结果莫六斤这一回身,就暂时把他撂在那,于是他掀开帘子的手即跟着停下,同时转过脸往莫璃那看过去。
可就在这会,那门帘忽然从对面被掀开,一个嫩黄色的身影忽的就踏了进来,双方都不曾留意,故那身影一下子就往韩四道身上撞了过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