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日更一万
“啊啊啊啊啊!”
刘半仙儿在面罩里发出了表意不明的呼喊声,可是根本就无法引起另外几个人的注意,他只好奋力地拍打着水花,扭动着微胖的身体。
首当其冲的就是游在他身后的胡瓜了,他本来就生得小巧玲珑的,前面的胖子踢水稍微重了一点儿,都会把他的身体带得在水中晃动几下,这会儿给他这么一折腾,险些把胡瓜直接从水里掀了出来。
“你大爷!”
胡瓜浮上了水面,在面罩里做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叫骂的声音几乎穿透了面罩传到了刘半仙儿的耳朵里,还很夸张地朝他比划着中指。
然而这个动作在他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忽然之间定格了。
“啊啊啊啊啊!”
胡瓜做出了一个跟刘半仙儿一模一样的反应,往前游了好几下,一把抱住了胖子就不肯松手了。
两个难兄难弟抱在一起,真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
“啊呜?”
游在他们前面的蚕豆听到了声音,也调转了圆长的身子汩汩涌涌地游了回来,不过它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那条人腿,只是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在瑟瑟发抖。
不过它圆滚滚滑溜溜的身子立刻就被它爹陆寒从身后扯住,直接凌空抛了起来。
“躲在上面岩壁的缝隙里别动!”
陆寒这会儿已经摘下了面具,大声地呼喊着。
“胡瓜、刘哥,快上去隐蔽起来,水里不干净。”
“啊?这水本来就不干净啊……”
刘半仙儿心里想着嘴上嘟囔,可是隔着面罩只发出了一串无意义的呻|吟。
胡瓜心里却知道厉害,能让陆寒这么着急的东西,想必肯定是个硬茬子。
刘半仙儿是*凡胎,挨上一下儿就得上自己前单位报到了,想到这儿一把薅住了胖子身上滑溜溜的潜水服,学着陆寒的样子,也把他甩上了岩壁附近的缝隙里,不过刘半仙儿身上赘肉太多,一时还塞不进去,胡瓜情急之下直接来了个一字马,把他踹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水面下已经开始泛起了非常细微的涟漪,由远及近传来了似有若无的划水声,就好像在静谧的深海之内偶然见会传出那种令人窒息的声响。
“老爷!”
胡瓜正要回头,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被人从身后举了起来,借助着水浪直接举上了他们头顶的岩洞之中。
胡瓜双手攀住了岩洞的洞口,一个珍珠倒卷帘的姿势向下探出头去,就瞧见陆寒还孤零零地停在水里,在离他已经不远的地方,一朵非常庞大的水花四溅开来,激起的浊浪几乎已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老爷!”
胡瓜正要跳下去救主,就看见陆寒的背影向后一摆手,他知道陆寒的意思,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果然不出片刻,那个庞大的漩涡已经欺近了陆寒,忽然之间停顿了下来,水面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点点的涟漪四散开来,好像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呼呼,好险,这东西还挺会察言观色的,知道打不赢老爷。”
胡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跳入水中,忽然,水面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刚才水中的那团阴影一下子浮现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不计其数的大鱼从水中直立着跳跃而出!
“啊啊啊啊啊!”
胡瓜和刘半仙儿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尾巴向上跃出水面的肥鱼。
这些大鱼每条都足有十来斤重的样子,若是在水下成群游荡,单从阴影面积上面看,果然很像一只庞大的水怪。
它们跃出水面的方式简直太诡异了,很像是倒叙播放的跳水画面。成百上千条的肥鱼跃出了水面,尾巴全都指向了陆寒的方向。幽暗的水洞之中,它们的尾部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
胡瓜终于反应过来,这些叫不出名字的肥鱼的尾鳍锋利无比,可以与刀锋相媲美,怪不得刚才看到的那条人腿上面伤痕累累,原来就是被这种东西给活活地做成了人肉刺身。
“老爷小心!”
就在胡瓜大喊出声的同时,耳朵里却传来了类似金属之间互相撞击的声音,借助着探照灯的光亮,可以隐约看到,那些大鱼的尾鳍打在陆寒身上,纷纷鲜血迸裂,被巨大的撞击力从大鱼的尾部直接震落了下来。
“老爷,没事吧?!”
胡瓜也顾不得水洞之中的浑浊气息,一伸手就把自己头上的面罩给掀开了。
“咳咳……”
没想到洞里的气味这么腐朽刺鼻,也真是难为了老爷单打独斗那么久。
“我没事,你小少爷呢?”
胡瓜扭头看了看有一搭没一搭扭动着身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安逸的蚕豆,摇了摇头道:“没事没事!”
所以说小马乍行嫌路窄,雏鹰展翅恨天低啊,不愧是老爷的孩子,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性别来,不过将来长大了肯定错不了,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判官的儿子会打洞嘛……哎?哪里不对。
“刘哥也没事儿吧?”
刘半仙儿从呆若烧鸡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装模作样摆了摆手表示自己ok。
“那咱们继续走。”
陆寒扣上了面罩,又带头往前面游过去。
胡瓜看了看水中密密麻麻的白鱼尸体,觉得有点儿恶心,可是看到自家小少爷欢呼着跃入水中,好像一条白色的小雏龙一样摇头摆尾地跟着它亲爹,自个儿也不能太怂了,只好让刘半仙儿开道,自己跟在他后面,由于身材差距很大,基本上可以完全避开那些白鱼的尸体。
不过幸运的是,随着一行人的逐渐深入,水洞的横切面积在不断地扩大,从最初的只能容纳一个人横着身子游过去,逐渐变成了一条越来越宽敞的地下河模样。
几个人找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上了岸,纷纷换下了自己身上沾满了各种污迹的潜水衣。
胡瓜把潜水衣用里面的料子捏了起来,皱着眉头很嫌弃地找了一块大石头压了起来,又把三个面罩擦拭干净,啧了啧舌,心说幸亏小少爷孝顺,不然姑爷就是没事也要被恶心吐了。
一回头,就看见蚕豆在卖萌。
不过其实它的本意并不是卖萌,而是在干爽的河岸上面打滚儿,要把自己身上的污迹摩擦干净,然后又汩汩涌涌地挪到了一处干爽的地方,好像蚕褪一样努力地伸缩着白白胖胖的身子,慢慢地把里面的张庶给吐了出来。
“蚕豆!”
张庶刚刚脱身,就急着回身查看孩子的情况,看到蚕豆已经恢复成了蝌蚪一样圆滚滚的身材,方才稍微放心,他张开双臂,蚕豆很亲人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张庶在蚕豆身体里的时候意识是清晰的,他甚至可以透过蚕豆的皮肤看到外面的一切,那些飘过来的秽物、残肢断臂,恐怖的白鱼,都是这个孩子用它稚嫩的小身子帮助自己隔绝在了外面。
“啊呜?”
蚕豆似乎还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最亲近的人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它对他好是出于孩子依恋双亲的天性,并不想要证明什么,也不需要他的回报。
“哈秋!”
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蚕豆好像是有点儿着凉了,它依偎在张庶怀里的小身子在瑟瑟发抖,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着急要往他肚子里钻。
“蚕豆?怎么回事?”
张庶稍稍用力地抱着蚕豆的小身子,想要把它塞回自己的腹部,可是蚕豆却好像不愿意似的,奋力地扭动着蝌蚪一样浑圆的身子,就是不肯回去。
“它在担心你。”
陆寒走上前来,试探着伸手握住了张庶纤细的手臂。
“它刚刚一直浸泡在水里,现在全身都是冰冷的,上次你不是说过自己怕冷吗?它也许是记住了也说不定。”
“……”
张庶低头看着蚕豆圆滚滚的小脸儿,它似乎还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眼圈儿红了,放弃了挣扎,很听话地依偎在张庶的手心里,还在不停地用自己有点儿冰冷的脸颊磨蹭着他温热的掌心。
张庶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哭出来,他心高气傲,不允许自己这样,可是就在他快要抵挡不住这种酸楚的感觉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周身散发出了一种似有若无,如沐春风的温暖。
“……?”
他注意到热源来自陆寒握住自己手臂的掌心,他抬头看他,陆寒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指了指蚕豆。
张庶低头一瞧,只见原本昏昏欲睡的蚕豆随着他体温的增加,好像逐渐活泼了起来,围绕着自己的双亲转悠了几个圈子,跐溜一声就撞进了张庶的身体里,不见了。
“嘤嘤嘤,太感人了。”
一旁的胡瓜捉着刘半仙儿的胳膊,被这一家三口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看见没?这就是成家的好处,小胡,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让你吃辣的喝辣的穿辣的裹辣的。”
“你是四川人啊?”
胡瓜白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滴流圆的肚子。
“想进门?先怀上再说。”
“饿……好啦好啦,先别忙着秀恩爱,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
刘半仙儿受了胡瓜好一顿挤兑,面子上挂不住,絮絮叨叨地提醒大家继续向水洞的腹地进发。
……
一行人沿着地下河继续往里面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从地下河的水流之中,顺流而下越来越多地漂浮着一些残肢断臂和已经腐朽的白骨,还有一些奇形怪状、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哇!你们快看!”
胡瓜眼尖,离着老远就瞧见前面的回水湾那里,一个形状比较大的什么东西被卡住了。
怪不得这些奇怪的东西和尸块儿没有漂到外面去,原来是因为地下河九曲十八弯的地形,每经过一个回水湾,就会有体形比较庞大的东西会被卡住了出不来,而那些盛装的湘妃扇的匣子都比较小巧,所以更容易被水流冲到帝子庙的后墙附近。
随着一行人越走越近,渐渐的可以看清楚,前面回水湾那里卡着的东西是个人形。
胡瓜和刘半仙儿自动放慢的脚步,渐渐掉队跟在陆寒的屁股后面,陆寒倒是没什么所谓,还主动加快了脚程,似有若无地将张庶护在了身后,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瞧见没!?”
胡瓜有点儿不满地用胳膊肘儿捅了捅一直号称要罩着他的刘半仙儿。
“我们老板才叫男爷们儿,你也就会打打嘴炮。”
“嘿嘿……”
刘半仙儿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勉勉强强比胡瓜多走出了半个身位,哆哆嗦嗦地跟在了张庶的后面。
“哼……”
胡瓜还要再数落他两句,冷不防前面的刘半仙儿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教自个儿结结实实撞在了他的背上。
“哎哟!你……”
胡瓜捂着鼻尖儿要骂他,一抬眼就瞧清楚了回水湾那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噫!”
小狐狸吓得尾巴都要出来了,紧紧地搂住了胖子的胳膊躲在他身后。
那是一个带着枷锁的人。
陆寒走在最前面,看的最清楚,他立刻挪动了一下身形,挡住了张庶的视线。
“没事。”
张庶很冷静地调整了一个位置,与陆寒并肩站在一起。
“经历了这么多,我还会怕吗?”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稍显紊乱的呼吸,看着河流转弯处的积沙地上面被搁浅的那个人。
那是一具焦尸,完美地诠释了体无完肤这四个字,一点儿夸张的成份也没有,身上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的头发好像是被火燎过的痕迹一样,参差不齐地还剩下了几团黑色的绒毛,残留在斑驳不堪的头皮上,可能是由于长期的溃烂,有的地方头皮已经完全脱落,露出里面白森森的头骨。
尸体的上半身带着枷,就好像是戏台子上面或者古装电视剧里面所展示的那样,头部和双手从枷锁的小洞之中伸出,将人的上半身紧紧地固定住,使其失去了进攻或者反抗的能力。
尸体的双手令人揪心地紧紧攥在了一起,看上去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时死去的,面部所呈现出的呐喊表情也证实了这一点,不过还不能肯定是他临死时做出的表情还是因为尸体的腐朽而烂掉了下颌造成的。
“这尸首好像有点儿古怪……”
张庶面沉似水,回过头来对陆寒沉声说道。
不愧是关外张家的子弟,就算以前没怎么接触过这种东西,骨子里的求知欲却是与生俱来的。
陆寒很欣赏地点了点头。
“对,他带的枷锁跟一般的刑具不一样。”
由于回水湾这里的沉积纱非常多,水流已经十分清浅,陆寒蹚着水走了过去,张庶也紧跟在他的身后,留下胡瓜和刘半仙儿抱成一团儿,互相推诿着,谁都不敢跟过去。
“果然……”
陆寒抬手将张庶拦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上,确定了那具尸体已经烂透了,不会再有起尸的危险才放开了手,点了点头说道。
“这枷锁本身,就是用湘妃竹编织而成的。”
“原来是这样……”
张庶点了点头,他心思缜密,立刻就联想到了其中的关联。
“这里很有可能是个关押犯人的水牢,如果刑具是木枷或者铁链的话,被水侵蚀久了,自然就会腐朽脱落,而竹子的质地柔中带刚,确实是比较适合在水牢之中使用。”
他说话的时候,陆寒一面用心听着,自己则走上前去仔细查看那具尸首身上的线索,忽然之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伸手往他的腰间一探。
“这是……?”
尸体的衣裳大部分都烂没了,只有肩膀上面斜跨着的一个类似单肩包的物品还在水面以下的沉沙里被埋没住了,才没有被顺流而下的积水冲走。
“这不是雷锋包儿吗?”
刘半仙儿倒腾古玩,接触的外国客户不少,虽然这种印有雷锋头像的背包在80年代之后就不怎么流行了,可是近几年来却成为了外国留学生和游客的真爱,他在潘家园儿的小铺子里头还挂了不少个,对于这种印花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