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在飞扬的烟尘中就着路边打开地图,开始向四人布置任务:“第一队立刻前行,到前面四十里处十字路口的林地中二十人一组分散埋伏,如果有金军经过,不要暴露,等金军再回转时,就在林中举火,摇旗呐喊,不要出战;第二队去前面的小支河对岸等待,金军到岸边时不要过河攻击,多备火箭,让金军知道只要他们一靠近河岸就会以火箭烧粮,如金军弃河上行,你们也立刻上行十里,那里有一个浅滩,等待金军半渡时迎头攻击;三、四队去小支河上游十里浅滩处埋伏,看金军到来,待其半渡时发起攻击。”
四个队长领命而去。
第五个百人队本就是卫青指挥,他直接向几个什长下令:“备火把,等待命令!”
白不信在一边看着,心里却越来越紧张。
他不能理解卫青的命令,而且不只一个疑问。
第一个疑问是卫青为什么要用计。分散兵力以计胜敌是敌强我弱时的选择,但这几天里金军来骚扰的部队,少则百十人,多则三五百,现在护粮汉军五百人,在人数上至少不少于金军,大可一战,为什么要分散兵力用计?这岂不是把自己的优势生生变成了劣势?
第二个疑问是这个计策本身。
汉军的营垒设在小支河南岸上游,金军的营垒则在小支河北岸下游很远处,小支河并非什么大河,最窄处不过二三丈,最宽处也只有七八丈,上游河道窄而深,水流湍急,只有一处浅滩可涉渡,下游河道宽而浅,水流平缓,多有浅至水深不过尺许的地方,即使是妇孺之人也可涉渡。金军就是在下游一再渡河来骚扰汉军的粮道的。
这粮道是一条大路,向右转上行就是汉军营地,向左转下行可渡河到金军营地,由于运粮大车行动不便,只能是沿着大路前行,在前面四十里处向右转上行回营,但金军轻装快马,无需顺着大路走,渡过小支河从田野里处处都可切入道路,这也正是汉军一再被骚扰却无法封住金军来袭通道的原因。看卫青的布置,明明的是认定了金军会按照汉军运粮的路线向上游走,在那唯一的浅滩处涉水渡河。但金军有无数的地方可以下行渡河,哪里有沿着大路上行渡河的道理?
不过,疑问虽多,他却并没有打算发问。
自与卫青去攻击南河岸边的金军据点开始,卫青所做的决定让他不理解的太多了,但事实证明,卫青的决定总是正确的,而他之所以不理解,不是卫青做错了,而是他白不信的水平不足。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脑袋里装入了一条原则:如果卫青所做的决定连他都能看出不合理来,那么卫青也一定会知道这决定有多不合理。如果卫青一定要按照这不合理的方式指挥作战,那么绝不是卫青不知道这方式不合理,而是其他人没有理解卫青更深一层的用意。
所以他只是思考着这个问题,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何况,本次指挥作战的是卫青,之所以让他同来,主要是因为卫青是百夫长,却领着五百人,其中四个百人队也是由百夫长率领,卫青以平级领导其他百夫长,于理不合,所以让他以参将身份弹压。名义上,本次作战的指挥者是白不信,以符合军中上级领导下级的规定,实际上,是卫青全权负责。
所以他只是默默的在一边协助卫青。
车轮滚滚,大车队在百名汉军士兵的护卫下一路向前,大路上尘土高高卷起,每个人都一身一脸的灰土。
远处的草丛里,一双贪婪的眼睛正努力透过灰尘盯着这队大车。一个瘦小的汉人趴在草丛中,在心里默默数着车的数量。他必须记清有多少量粮车,又有多少量草车,因为金军缺粮,更缺草,无认是人还是马都缺少吃的东西,再这样撑下去不必作战就都饿死了。
他叫张三德,由于金军占领他的家乡时他大力帮助金军,所以金军分给他几亩土地,并且让他加入了“亲善军”----由汉奸组成的协助金军作战的部队。
现在,他的眼前好象浮现出了黄澄澄的金子。
二十车粮,十车草,护卫的汉军士兵看起来也就是百十人,金军大帅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乐的发疯的,而他,也会得到一大笔奖赏!
他拿出一块炭条和一张纸。纸上事先画好了一个碗和一匹马。他用炭条在碗的下面画了二十个圈,在马的下面画了十个圈。
这就是说,有二十车粮和十车草。
画完后,他把纸卷成一个小纸卷,塞在一个小铁管里,然后小心的从身后的背囊里拉出一个小铁笼来,那笼子里关着一只鹞鹰。
他把小铁管挂在鹞鹰脖子上的小铁链上,拉开了笼门。鹞鹰的翅膀一抖,箭一样飞了出去。
这就是金军总是能准确快速的截击汉军粮草的原因。他们并没有派出无数的小队全天候等待着汉军的运粮队,而是派出了许多汉奸分散在粮道周围,一旦发现值得攻击的情形,汉奸就用鹞鹰向埋伏在小支河下游的金军报告,金军则根据情况派出部队抢粮。鹞鹰的飞行速度要远远快于人或马的奔跑速度,而且又不会被发现,这个独具北方游牧民族特色的通信方式,成为他们的一个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