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闻言,想起这些年他们母子的处境,心中凄苦不胜,再也狠不下心责备自己孩子,只是唉声叹气。
易天行咳嗽一声,抓住雷强扔给一个庄丁:“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儿了。”
王氏这才想起不该在下人面前说起这些事情,但是她本不是江湖中人,平日也很少与外人交往,遇到棘手的事情难免有些慌乱,只是歉然对着易天行:“易二公子,这次的事情……你看……”
易天行呵呵笑道:“嫂夫人请放心,等到雷兄从炼雷房出来,自然不怕有人上门挑衅,雷兄出来之前,一切有我担待。”
雷承恩嘿嘿冷笑道:“只怕你担待不起!”
易天行嗤道:“哦?我担待不起?就凭王家?还是颢天门?”
雷承恩呆了一呆,忽然大笑道:“原来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我倒是高看了你!你别以为一招击败王三郎和秦姑娘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到王家和颢天门的高手来了,你就会知道厉害。”
易天行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
王氏终究是个胆小的性子,害怕易天行生气起来不管不顾,连忙上前赔不是。
易天行虽然不喜欢雷承恩,却也不好给王氏脸色看,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王氏也看出易天行对她儿子的厌恶,便把自己母子的境况向易天行详加解释,希望易天行能够予以谅解。
原来王氏并非雷异正妻,雷承恩的身份也颇为尴尬,照理说,雷异承认了他雷家血脉的身份,即使不是大房所处,也该认祖归宗,进入雷家的族谱,可是偏偏雷异的妻子乃是河南三省武林盟主梁定方的独生女梁妙真,本人专横善妒,加上雷、梁两家的这门亲事政治气氛甚浓,雷家虽然不说怕了梁家,但是像不许雷异纳妾这种小事还是偏让着她的。
本来这事儿也很平常,豪门大户的政治婚姻平常得没有一点八卦价值,雷异也不是什么为了爱情抗争包办婚姻的主儿,既然老婆不让纳妾,就不纳妾好了,难道非要找个女人回来闹得家宅不宁?
说起来雷异也是倒霉,江湖汉子走南闯北,很少有什么洁身自好的,他年轻时候谈不上好色如命,却也是花街柳巷的常客。可是别人玩儿女人,他也玩儿女人,偏偏他玩儿女人玩儿出事来了。
王氏倒也不是妓女,只是被王家买下来从小调教、专门用来招待江湖豪杰的婢女,像这样的女人,王家培养了几十个,王氏只是其中非常平凡的一个,按理说她的一生早已注定,没有什么走展。
也是她与雷异命中注定有此孽缘,当年雷异偶然路经王家,与她春风一度,居然有了孩子。
雷异这人对待女人很随意,对待自己儿子却狠不下心来,只得硬着头皮回家跟悍妻商量,结果闹得鸡飞狗跳,不过他再怎么容让退步,却坚持守着底线不松口,最后两人终于达成协议、各让一步,梁妙真默许雷异将王氏纳入家门,但是雷异也不能把王氏母子带回雷家,更不能让雷承恩认祖归宗。
第一条也就罢了,雷承恩不能认祖归宗就不能承袭雷家心法,雷异对此也是争取了很久,但是梁妙真坚持不让步,两人几番折腾,一个回了六次娘家,一个接了六次老婆,终于还是雷异先吃不消,他那几个舅子一个比一个蛮横,老丈人也是个霸道无比的主儿,每次去梁家接人他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弄得苦不堪言,干脆一咬牙,答应了梁妙真的要求。
在雷异想来,自己的知交好友中颇有不少高手,就算自己不能教导雷承恩,替他找一个好师父也是易如反掌,为这事儿跟梁家没完没了的死磕实在是没有意义。
谁知世事难料,雷异这边打着如意算盘,梁妙真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等雷异去找人,梁妙真先一步就给雷异的朋友们打了招呼,谁帮过王氏母子,谁就是她的仇人。
雷异的朋友们就算不怕梁妙真的威胁,总也没人愿意莫名其妙牵扯到他的家庭恩怨里面去,所以雷异开口之后,才知道自己老婆做事是如何的绝。
等到雷承恩长大,知晓了自己身世和地位,心中难免就有一些想法,但是梁妙真凶悍善妒之名整个江湖无人不知,雷异想要把他推荐到名门大派,人家都嫌这事儿麻烦不肯接纳,所以雷承恩快二十的人了,身为雷家子孙,竟然没有学到一门像样的武功。
雷承恩开始也曾努力过、抗争过,但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江湖上任谁都知道雷承恩虽然是雷异的儿子,却在雷家毫无地位,就连找个好师父都没可能,谁还肯浪费时间跟这种废物结交?谁还肯无缘无故的帮助于他?至于没有师承,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自创武功出人头地,这种评书段子明显也不适合他。
所以雷承恩渐渐自暴自弃,甘心与附近的纨绔为伍,呼朋唤友,四处惹是生非,浪荡终日,因为只有他们,才不介意他这么个不是私生子、胜似私生子的世家弃物身份,而且他心中也还存着一丝希望,只要能够得了王缍或者秦玉莲的欢心,靠着他们的推荐拜入王家或者颢天门。
易天行听着听着,对这对母子倒是多了几分同情,不过他向来认为人的本心比环境影响更加重要,雷承恩选择自甘堕落先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其余原因都是次要的,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雷鸣般的吼声传到大厅之中:“易天行!滚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