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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河风存古意 陋栈动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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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学究捻须一笑:“好吧,看在你还知道敬老的份上,老夫提醒你一句。蔺南天的贝叶掌法只有六成火候,与你们单打独斗也只有三成胜算,不足为虑。倒是他四弟蔺南山,传说他幼年时候得逢一个武林异人,随其浪迹江湖,三年前艺成归来,武功还在乃兄之上,你们怕不是他对手。而且你们想过没有,打赢了又如何?蔺家庄二小姐的丈夫恶屠夫布大墩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不住在蔺家庄,妻子娘家有事他也不可能袖手,嘿嘿,加上交游广阔的梵钟老和尚和那不知道来历的异人,你们得罪了蔺家庄,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便多了不少阻碍。”

言九天提着酒坛,来到老学究身旁坐下,替他斟满一杯酒:“老先生见闻广博,请问尊姓大名?”

老学究双目寒芒一闪,刹那间像换了个人似的,神威凛凛,随即目光一黯,又恢复到混浊的眼神,徐徐道:“老夫纪烨。”

此时易锋寒与古梦涯亦走了过来,各自入座。易锋寒低声道:“纪老先生本领不凡,为什么甘心在此偏僻乡野虚度时日?”

纪烨冷冷一笑:“不甘心又能如何?”

言九天眼中露出狂傲不羁的神情:“不甘心便应该去改变!”

纪烨向他翻了个白眼:“你们还是先顾眼前之事吧。”

古梦涯淡然道:“老先生说得是。只不知这蔺氏兄弟为人如何?”

纪烨道:“蔺南山为人低调,老夫对其为人不甚了解。蔺南飞有些仗势欺人,但是倒也没有什么明显恶迹。蔺南天也不算坏人,不过顺风顺水了几十年,多少有些骄狂。”

旁边那小二插嘴道:“蔺家庄与向国忠行沆瀣一气,纪老先生……”

掌柜连忙上前拉着小二:“你懂什么?不许胡说。”

古梦涯冷笑道:“嘿,我们今天可算栽到家了,一次又一次的看走了眼。”手指一弹,一支竹筷疾逾闪电般激射小二咽喉。

那小二听得竹筷尖锐的破空之声,心中一凛,双手立即呈虎爪抓出,迎向飞筷。那支筷子射至小二身前三尺远近,骤然一沉,直插在地上,小二登时抓了个空,双手虚悬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窘得满脸通红。

掌柜将腰一挺,目*光,直视古梦涯:“小兄弟好深的心机。”

古梦涯笑道:“不这样怎么能试探出你们的底细?”

纪烨亦笑道:“算了,老张。如果人家真有歹意,你那徒弟就有苦头吃了。而且人家还是受了你的连累。”接着转头对古梦涯道:“既然你们已经识破了,老夫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位是黄斑虎张黔老弟,原本在登州境内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不过业已洗手多年。那小二是他收山后收的徒弟程小虎。”

言九天待纪烨说完,立即道:“我们怎么受连累了?”

纪烨望向张黔,张黔跺了跺脚,咬牙道:“好,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说着抬头望着言九天:“我当年与两个结义兄弟匪号登州三虎,专一在登州四处流窜、做些劫掠商旅的勾当。我们三兄弟中,我排行老二,武功最是低微,十六年前,我们得到消息,有笔大买卖,当时适值大嫂产下侄儿严颐,大哥曾经与人有约,一旦有子,便需将其送给那人为徒,既然有买卖,大哥自然脱身不得,又不愿失信,便着我将侄儿送去。谁知我送完侄儿归来,大哥、三弟连同我们三人的家眷,已经被人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这个废物苟活人世。”张黔说到此处,不禁泪流如注、声音哽咽起来。

易锋寒听得此言,眉头微皱,心中恃道:“犯不着替这种强盗出头。”目光一瞥,正见古梦涯朝他微微点头。

言九天看在眼里,已知二人心思,不过他另有打算,见状连忙抢先开口:“张大叔的仇家莫非便是蔺南天?”

张黔点头道:“不错,我一见我们三家惨状,便知道自己不是仇家对手,但就此罢手又绝不甘心,所以便隐姓埋名,暗中查访,最后查明是蔺南天下的毒手。”

易锋寒冷冷地道:“蔺南天为什么要杀你们全家?照理说,你大哥他们抢劫时如果不敌,当场便会毙命,岂会累及家人?”

张黔沙哑着嗓子道:“小兄弟以为我们是抢劫蔺南天?嘿嘿,你错了。当时蔺南天已经成名多时,我们知道厉害,怎么敢惹他?他是黑吃黑!等我们下手抢劫,他再来取渔翁之利。”

古梦涯道:“听说归化寺门规甚严,禁止门人投身黑道,你将此事告诉梵钟大师,他自会清理门户。”

纪烨笑道:“梵钟和尚护短之心虽然不重,却也并非没有。而且蔺南天干的是白道营生,虽然手段不太妥当,终归不算触犯门规。张黔若去,定然难逃一死。”

古梦涯失声道:“黑吃黑也算白道营生?”

纪烨沉声道:“如果这笔钱落到官府手中,你说算不算?”见古梦涯又欲张口,便接着解释道:“蔺南天的三师兄武琊乃向国忠手下十八虎卫之一,一直替向国忠暗中招纳江湖豪士和积攒财物,蔺南天跟武琊交情本就甚厚,加上二人权钱之间的厉害关系,自然会鼎力相助。”

言九天道:“也就是说,这些黑钱最后进了向国忠的腰包。向国忠是大将军,替他办事便不是黑吃黑,而是白道行径?”说到最后,语气中满是讥嘲之意。

纪烨淡然道:“不错,这些钱财进出,军中皆有正当的记录,你去查的话,每笔钱都清清白白。”

言九天嘿地一声,便不再说话。古梦涯却道:“可是蔺南飞并不知道张大叔的身份,我们与此事毫无瓜葛,纪老先生连累一语从何而来?”

张黔叹气道:“怪只怪我多嘴。我那侄儿奉师命下山办事,他也有心,特意抽空来探望我,谁知我说漏了嘴,将其父母血仇说了出来,他小孩心性,哪里按奈得住,当晚便趁我不备,溜去蔺家庄刺杀蔺南天。结果被蔺南天重创,好在他轻功甚佳,才得逃脱。不过蔺家庄岂肯罢休,自然对他展开搜捕,蔺南飞恰恰来到此地,遇见三位,发觉你们身怀武学,年纪又轻,便怀疑是我侄儿的同党,所以才会冒犯三位。”

古梦涯撇嘴道:“什么玩意,会武功、年纪轻就是同伙,这蔺南飞是猪变的?”

纪烨笑道:“也不能怪他,此地甚为偏僻,除了左近的人,平常少有人至。非常时期,他遇到陌生人,难免会生疑虑,只是没有料到会碰这么个大钉子,呵呵。”

易锋寒道:“既然是误会,我们不宜与人结怨,走吧。”说着将包裹一背,站起身来。

言九天阻止道:“锋寒,蔺南天勾结官府、仗势滥杀,我们岂能不管?”

易锋寒心道蔺南天虽然手段阴毒,张黔一党也非善类,没有必要为他们出头,但是碍于言九天的面子,只得立而不行:“九天的意思……”

言九天双目炯炯,望向纪烨:“纪老先生打算怎么办?”

纪烨笑道:“此事与我无关。”

碰的一声,内屋跌跌撞撞冲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脸勇悍之色:“你们走!二叔,你也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随即怒道:“你说什么话!我是这种人吗?大哥虽然不在了,我可一直把你当亲侄子的!”

那少年严颐谦然道:“对不起,二叔。”

张黔面上绽开笑意:“好,我们叔侄今日便与蔺南天决一死战!”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小虎大声道:“师父,算上我!”

蓬的一声,客栈大门化作满天纷飞的木屑,四散飞溅。一声郎笑传至众人耳中:“呵呵,决一死战?你们也配!”

一个阴柔的声音接着响起:“无知鼠辈,不自量力。”

木屑飞舞中,客栈门口现出五个人的身影,当中一人,年约五十,紫面长须,神态威严,长相与蔺南飞倒有三分相似,当是蔺南天无疑。他身后两旁各立两人,右边是一瘸一拐的蔺南飞与一名面色发青、身披玄袍的中年人;左边一人目光隐泛碧芒,紫面黄裳,英气逼人,另一人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正咀着一支烟卷,抽得起劲。

蔺南天扫视了栈中诸人一眼,指着纪烨大喝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滚!”

纪烨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站起来,便欲离开。那青面玄袍的中年人忽然喝道:“站住!你到底是谁?”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大声呼喝,声音依然阴柔之极,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蔺南飞笑着插嘴道:“包兄不必怀疑,这纪烨是个腐儒,应该没有问题。”

蔺南天喝道:“老三闭嘴。”目光盯着纪烨,沉声道:“回答!”

纪烨微微一笑,还未张口,那矮老头已经身体一倾,趋至纪烨面前,一个肘锤击向纪烨小腹。纪烨面上怒容一现而逝,身体一弓,向后飞去,逼过老者的重击。那包姓中年人见状,冷哼一声,身体犹如一道青烟飘至,轻飘飘一掌击向纪烨前胸。纪烨面色凝重,大喝一声,双掌一翻,猛然击出,迎将过去。三掌交击,竟然毫无声息,纪烨身体一晃,连退三步,方才立定,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那包姓中年人后跃一丈,飘然落地,随即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孤城荒烟十六式!果然是你!蔺老大,不要放过他,他是朝廷要犯游剑先生纪至君!”

纪至君嘿嘿笑道:“包览岳,想不到多年不见,你居然沦落到跟人当走狗的地步。”

矮老头闻得纪至君是朝廷要犯,立意抢功,于是怪叫一声,当先跃起,身形如苍鹰扑食,扑击纪至君。言九天大喝一声,拦在纪至君身前,双掌夹着两道绚丽火光,迎了上去。那矮老头经验老到、性极机警,见状立知言九天掌力别有奥妙,登时使出全力,张口一喷,一股夹杂着浓烈旱烟气味的黑色烟雾脱口而出,将言九天笼罩在内,接着双臂一展,身体凌空一转、变了个方位,双掌顺势向言九天右肋击去。言九天一见黑烟,便立即屏住呼吸,但已晚了一步,吸入少许,头脑顿时一阵发晕,眼前一片黑暗,接着耳中传来纪至君的警告:“小心右面!”

言九天毫不犹豫,右手一收,护住身体,身体一侧,左掌狠狠劈向右边。碰的一声,两道人影从黑烟中飞出,言九天右手衣袖被撕下半截,那矮老头的双腕却又红又肿,显然吃了大亏。

那矮老头鲁成显乃是登州武师,蔺家庄北面三十里外三尺沟人氏,早年离家,在登州首府武城开馆授徒,也算小有名气,晚年回归乡里,反而对功名热衷起来,近年才与蔺南天搭上关系。蔺南天素知其本领,远在自己三弟之上,现在见他受挫,心中不由一惊,加上武功强横的包览岳硬憾纪至君亦受了伤,不禁谨慎起来,觉得靠自己五人解决不了问题,心念及此,当下高声喝道:“来人!”

客栈之外顿时风声雷动,涌进二十来人,个个神情彪悍,其中又一半身着戎衣,显是军中士卒。客栈四面窗户纷纷破裂,空荡荡的窗口外弓弩探张,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马。程小虎见状大喝一声,跑过去将严颐拉到背上,对张黔道:“师父,我们突围!”

张黔见此形势,自份必死,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闻言抄起一根长凳,暴喝道:“好!跟他们拼了!”

易锋寒三人心中不住盘算,电光石火之间,各自有了计较。易锋寒与古梦涯双双抢身而出,扑向蔺南天。蔺南天只觉身体两侧分别传来一寒一热两种截然不同的压力,力道绝大,令其产生窒息之感,心中大骇,双手一合一分,运足贝叶掌力迎击易、古二人。易锋寒与古梦涯铁掌将至,忽然两人身形一错,双掌互击,接着转身发掌,分别击在蔺南天双掌之上,轰的一声,气浪翻涌,将蔺南天周围的喽罗震得立足不稳,纷纷后退,附近的桌椅亦被掀翻。蔺南天狂喷鲜血,踉踉跄跄地后退五步,若非那紫面黄裳的汉子扶着,险些跌出门去。易锋寒和古梦涯乘机扑上,手作擒拿,向蔺南天抓去。

那紫面黄裳的大汉大喝道:“放肆!”将扶着蔺南天的手一抽,疾如闪电般连出四掌,分别击在易、古二人掌心。易、古二人只觉一股强大劲气,顺着自己双臂攻向心脉,那真气所经之处,经脉便是一阵麻痹,心中俱都一凛,一面运气驱除这怪异的真气,一面抽身退下,心中不禁暗呼可惜。他们二人经常一道习武,颇有些合击心得,适才那招道转阴阳,便是他们苦思而得的妙技,可以将他们功力于瞬间骤增一倍,他们本来想借此技之助,将蔺南天击伤,继而将其擒下作人质,谁知蔺南天虽被击伤,蔺南山武功之强,却超出他们意外,终于还是功亏一篑。

蔺南飞手一扬,一把银梭向易锋寒等人撒了过来:“放箭!”立时箭如雨下,蔺南天等五人带着刚才冲进来的喽罗则乘机退出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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