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因此而昏了头。况且,这种话吹捧他平时也早已安之若素了,只是没有如今这么集中和密集罢了。
与之相比,礼部尚书李揆等人的吹捧就显得颇有水准。既达到了吹捧献媚的目的,也保持住了自己作为朝廷重臣的体面和矜持。
礼部侍郎马平起身向楚王李俶躬身施礼摇头晃脑道:“楚王殿下率军光复长安,大军威慑统御河南,叛军溃不成军、闻风丧胆,马某听闻贼酋安庆绪已经逃至河北,全军灭亡指日可待,必在这两月之间!”
现在是初冬时节,在马平看来,顶多在来年春天之前,整个安禄山叛军的整体覆灭就实现了。这其实不仅仅是马平的看法,大多数朝臣包括长安普通百姓都保持着超级乐观的态度。
毕竟,现在的形势是朝廷大军长驱直入,燕军一败涂地,失陷的地盘已经被李唐朝廷收复了大半,最终的胜利翘首在望了。
李俶微微一笑:“马侍郎所言甚是,在本王的一体调度统率之下,郭汾阳与李光弼两路大军进逼河北河东,本王有信心,在来年上元节之前,朝廷就能结束平叛,从而定鼎天下!”
孔晟在一旁暗暗冷笑,不过却没有理会这茬。没有人比孔晟更清楚了,这场由安禄山挑起的叛乱,要想真正彻底平息,起码还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安禄山死了还有安庆绪,安庆绪死了还有史思明,史思明死了,还有史思明的部将和儿子以及众多余党。
因此,对于李唐朝廷来说,现在的心腹大患不是安庆绪,而是远在范阳的史思明。史思明归顺后又再次叛逆,给大唐天下造成的兵乱和动荡,其实超越了安禄山。
但孔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平叛的事儿已经与他无关。这些朝臣权贵再怎么兴奋和乐观,就让他们欢天喜地去,自己何必去管这种闲事?
而且,就算是他仗义执言点出史思明这个大祸患,也未必能引起皇帝和当朝权贵们的重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纪国公主心直口快,她在旁边听着众人对楚王李俶极尽谄媚恭维,心里早就很不舒服,如今又听马平将整个朝廷平叛的功绩悉数归于李俶一人,就忍不住低低冲赵王李系和宁国公主道:“真是不要面皮,赶走安庆绪的人分明是长安候,却被人抢了功去,还说什么叛军闻风丧胆,官军所战披靡,真是可笑!”
宁国公主心头一紧,迅速地扫了李俶一眼,赶紧扯了扯纪国公主的小手,向她投过凝重的一眼,暗示她不要再乱说话,免得引起楚王李俶的反弹。
李俶不仅是她们的长兄,还是当前最有权势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连郭子仪和李光弼都受他的节制,满朝文武大臣起码有三分之二站在他的背后,若是得罪了楚王,她们这种不受宠的公主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纪国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李系心里暗叹一声,也向纪国投过稍安勿躁的暗示。
李俶似乎陶醉在众人的吹捧中没有听到身后纪国的小声嘀咕,但坐在他旁边的孔晟却清晰地看到了他面上一闪而逝的怒气和阴沉之色。
在皇帝李亨的诸多子女中,能够有胆量公开跟李俶站在对立面上的也就是李系和宁国纪国三人了。其他人如今大多数为了自保,深居简出,很少招惹是非。
李俶对李系三人怀有恶感,但却并没有太把二弟和两个妹妹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李系或者有点本事,也有些野心,但凭李系想要跟自己争夺太子之位,完全是痴人说梦。要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捏死李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孔晟轻轻一笑,自顾端起酒盏,慢慢品着自己酿制的美酒,将面前这一切的吹捧闹剧当成了耳旁风一笑置之。
如果仅仅是围绕着李俶的吹捧,那今日就相安无事了。不关孔晟的事,哪怕是这些人喝着孔晟的酒干着吹捧李俶的活,孔晟也懒得计较。
但不料,接下来礼部尚书李揆居心叵测的一番话却直接将矛头引向了孔晟。
“老夫听闻当日殿下曾经下令给在洛阳的长安候,命他率夏邑军所部追击安庆绪残部,可惜长安候怀有私心想要进攻长安抢夺战功,抗命不从,从而导致贻误战机,错失了一举将叛军全盘歼灭的良机,否则,今日朝廷就不需继续耗费大量兵力和粮草财帛继续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了。”李揆高声道。
李揆言之凿凿,眼眸中却是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他本不想直接向孔晟“挑衅”,继续恶化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奈何楚王李俶的暗示他不敢抗拒不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