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噤若寒蝉,王宗哲句句听在耳中。
陆千五出来,道:“大将军,我军士气高昂,出军倒也不妨。唯有一点,大将军不知有无想到?”
“嗯?”邓舍拖着鼻音,乜视陆千五,晃了晃手中的马刀。王宗哲心想:“他在表示威胁。”然后听见邓舍道:“你且说来。”王宗哲提心吊胆,瞧了眼陆千五,生怕他一句说错,脑袋掉地。到底因了他,邓舍才发怒,未免过意不去。
“我军今日才到,后续的辎重粮草,路上走得慢,尚且不曾来到。”
“拖出去,砍了!”邓舍二话不说,直接发令。
陆千五愕然,王宗哲吓了一跳,诸将跪倒求情。有人道:“陆将军所言不差,大将军为何动怒?”
“辎重粮草未到,我岂会不知。此地距离前线不过数十里之遥,我军自可尽先奔赴,粮草慢慢地运过去便是,这算得甚么借口?我军令如山,违我军令,是为怯战。怯战者,当斩。”
陆千十二出来,道:“大将军息怒。”
邓舍不理他,对诸将的求情置若罔闻,催着侍卫拉陆千五出去。王宗哲嗫嗫嚅嚅,有心劝解,怕邓舍火气转移自家头上,犹犹豫豫。跪在地上的诸将,有眼神悄悄瞟向他的,有偷偷眼神交流的。
邓舍提刀睥睨,王宗哲到底不发一言。
陆千五的声音从帐外远远传来,叫道:“大将军!末将尚有一言,粮草辎重虽可运上前线,大将军也讲了,鞑子骑兵众多。筑营此地,大将军还怕他们前来扰营,没有重兵守卫,大将军难道就不怕,……”
邓舍闻言,神情一动,微微迟疑,收回了命令,转而道:“且慢,带他回来。”
侍卫们推搡着陆千五,转回带入,王宗哲偷眼相觑,见他的盔甲已经被剥得干净,看来再晚半分,就要动刑了。陆千五伏倒在地,叩头不已,高呼说道:“大将军,我军主力尽在此地,辎重营没有精悍护卫,设若我军去了前线,鞑子抄我粮道,该当如何是好?”
邓舍火气慢慢下去,他沉吟,道:“自有潘平章护我粮道。”
“大将军!”陆千五痛心疾首,道,“潘平章军在城中,鞑子呼啸城外,他又怎么管得着?他即便有心去管,却也无力!”此话中带有潜台词,粮道为一军之命脉,岂可托付他人之手?
邓舍倒提马刀,负手转了两步,问王宗哲,道:“尊使看呢?”
王宗哲想站起来,腿软,起不来,勉强扶着案几,鹌鹑似的,半起半坐,回答道:“我广宁城中人马数万,其中骑兵万人,护将军的粮道,……”他不敢保证,几万人的死活,压力很大,他迟疑不决,道,“或许可保无虞。”
邓舍沉思不语。
堂下诸将磕头不止。
邓舍下了决定,收刀回鞘,道:“适才失态,尊使见谅。我各营人马五万,五万人的生死,我做主帅的不可不虑。尊使看这样行否?你先回去,我不求潘平章保我粮道,只求潘平章暂先拨出城中粮食给我,不求多,够五万人一月所用的就行,我带了上前线。
“一月不够的,请潘平章继续拨给。我也不会白要,待我辽阳辎重赶到,便直接送入广宁,还给潘平章。你看行么?”
广宁城中的粮草勉强够其自用,邓舍带了五万人,一个月的口粮,至少三四万石,很大的一个数字。王宗哲哪儿敢做主,他道:“如此,在下需得禀明潘平章,行或不行,待潘平章决定了,在下再来报知大将军。”
邓舍道:“潘平章若是不许,也没关系,待我辎重运到,我一样出军。”
他的茶碗掀翻了,端过来王宗哲的,管碗中是茶还是汤,叫来侍卫:“替我送老先生出去。”他待理不理的,尽管换回了老先生的称呼,但很明显,还在生气,生潘诚质疑他用忠义沽名钓誉的气。
王宗哲自去不提。
见他去得远了,帐内诸将同时大笑。陆千五摸了摸脖子,道:“亏得将军别有叮嘱,这来使若是不求情,便得俺自己嚷叫,讲出那番道理。要没了这下手,还真难下得来台。”
观其衣,听其言,看其人,辨其行,可知其做为。
难怪关铎不去争取王宗哲,难怪他堂堂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屈尊做个使者。就以他的见识、行为,中下之才罢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行万里路,只读万卷书,读到老,依旧不堪大用。
邓舍摇了摇头,收回心思,问道:“使者入营时,各营的军旗收起来了么?”
众将应是。
邓舍隐瞒真实军马数量,自有他的目的所在。他道:“打发了那使者回去,料来潘平章在等我辎重来到与拨付粮草间,定会选择后者。毕竟相比我军的五万虎贲,区区粮草算得甚么?
“只不过即便他愿给,也不会答应给一个月的,定会讨价还加,稍微拖延些,我军可得些许时日的休整。”
他话中意思,似要真去广宁前线。
杨万虎粗直,却也知道去了广宁前线,便成了潘诚的刀,出力不讨好的,他撑大了眼,问道:“将军?真去广宁前线?”
邓舍笑而不答,吩咐道:“把消息散出去,叫各营的兄弟们都知道了,秣马厉兵备战。左右两翼步卒分别向前推进五里,打出旗号,五日内必入广宁前线。多派侦骑,往探前线地形、虚实,声势造得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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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玛瑙缠丝。
“玛瑙惟缠丝者为贵,又求其红丝间五色者为高品。谚云:‘玛瑙无红一世穷。’言其不直钱也。又言:‘玛瑙红多不直钱。’言全红者反贱,惟取红丝与黄白青丝纹相间,直透过底面一色者佳。浙西好事者往往竞置,以为美玩。或酒杯,或系腰,或刀靶,不下数十定,价过于玉。盖以玉为禁器不敢置,所以玛瑙之作也。……
“今燕京士夫往往不尚玛瑙,惟倡优之徒所饰佩,又以为贱品,与江南不同也。谚云:‘良金美玉,自有定价。’其亦信然矣。其次则有古犀,斑文可爱,诚是士夫美玩,固无议者矣。”
2,左右榜。
左榜:汉人、南人,考三场,考题艰深;右榜:蒙古人、色目人,考两场,考题简单。元朝尊右,右榜授官比左榜高。即便如此,左榜的状元也常由蒙古人、色目人当选,他们并非学问好过汉人士子,地位使然。
此外,元代科举的限制很松,“军民僧尼道客官儒回回医监阴阳写算门厨典顾未完等户,以本户籍贯应试……”,和尚、道士、尼姑、阴阳先生等,均可持户口册应试。
3,连中三元。
1300年的科举历史,连中三元的状元共有十七人。唐有二人,宋有六人,金、元各一人,明有三人,清有三人。其中最有名的,大约当数冯京,--“错把冯京当马凉”。
武状元连中三元的,有两个,明清各一人,都是浙江人。
状元不加武的字,指的就是文状元。历代状元,唐代河南(27人)居首,河北(19人)次之。北宋多出河南(19名),南宋状元多出浙江(23人)。最年轻的状元是唐代的贾至与明代的丁显,都是17岁。遥想当年,春风得意少年郎,羡煞多少老雕虫。
女状元也有一位,太平天国开科举,专门设立女科,录了位名叫傅善祥的女状元,当时只有19岁。她对石达开很仰慕,可谓才貌双全、有胆有识的女中豪杰。
状元扎堆的情况。
福建永泰县,南宋孝宗乾道年间,接连出了三个状元。有人做诗云:“相去未愈一百里,七年三度状元来。”
最突出的苏州,明清两代共处状元204人,苏州独占34人。其中清朝状元114人,苏州占27人,绍兴8人,杭州6人,山东曲阜5人,这四个地方占全国状元总数的五分之二强。
武状元也有类似的扎堆情况。
南宋时期,浙江平阳县出了14个武状元,还有两位文状元。
4,他弃城而逃。
“平江一驿舟中,有题吊四状元诗者,不知谁所作。诗曰:‘四榜状元逢此日,他年公论定难逃。空令太守提三尺,不见元戎用六韬。元举何如兼善死,公平争似子威高。世间多少偷生者,黄甲由来出俊髦。’
“元举、王宗哲字也。至正戊子科三元进士,时为湖广宪佥。兼善、泰不花字也,时为台州路达鲁花赤。公平、李齐字也,时为高邮府知府。子威、李黼字也,时为江州路总管。此四公者,或大亏臣节,或尽忠王事,或遇难而亡,故云,若论其优劣,则江州第一,台州次之,高邮又次之,宪佥不足道也。”
除了王宗哲外,泰不花、李齐、李黼分别死在方国珍、张士诚、徐寿辉部的手中。
泰不花:至治元年右榜状元。
至正十二年,“方国珍复劫其党下海,入黄岩港,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率官军与战,死之。”
方国珍部诈降,“泰不华率部众,张受降旗乘潮而前,船触沙不能行,猝与国珍遇,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泰不华觉其心异,手斩之。即前搏贼船,射死五人,贼跃入船,复所死二人,贼举槊来刺,辄斫折之。贼群至欲抱持过国珍船,泰不华瞋目叱之,脱起,夺贼刀,又杀二人。贼攒槊刺之,中颈死,犹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
李齐:河北博野人,元统元年左榜状元。
至正十三年,张士诚破高邮,时李齐为高邮知府,不在城中,“已而有诏:凡叛逆者赦之。诏至高邮,不得入,贼绐曰:‘请李知府来,乃受命。’行省强齐和本省照磨盛昭往,至则下狱中。
“士诚本无降意,特迁延为缮饰计耳。官军谍知之,乃进攻城,士诚呼齐使跪,齐叱曰:‘吾膝如铁,岂肯为贼屈。’士诚怒,扼之跪,齐立而诟之,乃拽倒,捶碎其膝而剐之。”
李黼:安徽阜阳人,泰定四年左榜状元。
至正十二年,徐寿辉“陷江州,总管李黼死之”,“时贼势愈盛,西自荆湖,东际淮甸,守臣往往弃城遁,黼中外援绝。贼将薄城,分省平章政事秃坚不花自北门遁。
“黼引兵登陴,布战具,贼已至甘棠湖,焚西门,乃张弩射之。贼转攻东门,黼救之,而贼已入,与之巷战,知力不敌,挥剑叱贼曰:‘杀我,毋杀百姓!’贼刺黼堕马,黼与兄冕之子秉昭俱骂贼而死,郡民哭声震天,相率具棺葬于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