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入眼全是华贵的亭台楼阁,仔细瞧瞧,还能看见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在品尝美酒仙果。
颜越白身子微微向前,胳膊却突然被人扯住。他回头,有些讶异,秦司年何时这般胆大了。
秦司年看着颜越白,抓着他的手松了松却又攥紧,他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却不容置喙,“别去了,还是找找离开秘境的方法吧。”
颜越白甩开他的手,哼笑一声,“回去后你可得老实交代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秦司年沉默半晌,低声道:“好。”
老者瞧见这两人举动,目光转向前方,一时间竟有些恍然。
颜越白走来走去,趴在地上仔细聆听,“我从那出口出来后便落在此处。”
老者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独自喝着酒,颜越白冲他喊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可知回去的方法?”
老者却笑道:“鬼面魔尊无须担心,待这秘境主人愿意送咱们出去了,咱们便可离去。”
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明摆着就是无作为让人安静等死的话,这可不符合颜越白的作风。老者瞧着这人走来走去不停忙活,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道:“鬼面魔尊为何要白费力气,你就算再转几个圈,也找不出什么来呀。”
颜越白一甩袖子,坐在地上,没好气道:“前辈可真是想的开,竟一点都不担心这秘境主人会不会想将我们困在此处。”
老者笑道:“鬼面魔尊大可放心,这秘境主人可是个好心人,待他想通了,我等便可出去了。”
说罢之后,他又开始优哉游哉喝起酒来了。
颜越白心中有太多疑惑,可这老者又明摆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也只好听天由命,呆坐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那亭子中竟有个衣抉翩翩的仙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眉目清秀,虽不是极美,却让人看着有股舒心之感,仿佛泉水流入心间,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瞧着几位坐在原地,莫不是在寻离开此地的法子?”
老者半眯着眼睛,“仙子所言极是,我们确实想要出去,却苦于没法子。”
那仙子又笑,“你们可随我来,我送你们出去。”
老者懒懒起身,怀里夹着酒葫芦,一摇一晃地跟着那仙子走去,颜越白只觉奇怪,心下颇有怀疑,老者回头看他一眼,道:“鬼面魔尊乱想什么呢,跟我来吧。”
几人跟着那仙子走到亭子中,碧绿的湖水中央盛开着无数白莲,那仙子一挥手,池中莲华均数闭了起来,唯有最中间一株始终绽放。
仙子微微一笑:“便是它了。”说罢身上白纱轻轻浮起,瞬间竟扑成一条雪白绸纱制成的路,直直通向那莲花中心。
老者第一个踩上那白纱,那纱虽薄,踩上去却未断,老者缓步走过去,站在莲蓬上。
颜越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老者,只见那白莲发出一道亮光,老者身影突然模糊起来,瞬间消失不见。
“这——”颜越白惊疑不定。
仙子冲他轻笑,“莫要紧张,那位道友只是被我送出去了罢,还请您去那莲上一坐。”
颜越白心中狐疑颇多,一时间竟怀疑起那老者是否也是幻觉,自己所遇这一切莫不都是大能施法创出的幻境?
未等他细想,秦司年抓住他的手,颜越白发现这人的手依旧冷得如同冰窟一般。
“走吧。”秦司年拉着颜越白往前走,颜越白本想甩开他的手,却突然觉得浑身乏力,只能跟着对方的脚步往前。
待他走到那莲上之后,踩上那莲蓬竟有种虚实不知之感。全身突然暖起来,颜越白只觉得晕乎乎的,一时间眼前竟闪过无数片段,不仅有古时的人,甚至出现了不少现代装束的人。
他似乎看到了别人的人生,并且是无数个人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才感觉全身热意散去,清风扑面而来。
一睁眼便瞧见两个瞪得圆圆的眼珠子瞅着自己。颜越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老者那张脸。
老者摇头晃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鬼面魔尊做了什么美梦,不愿醒来了呢。”
颜越白登时想要还以颜色,还没开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胳膊被人拽住了,他扭头一看,冷冰冰的眼刀子便丢了过去。
秦司年非常自然地松开了手,抿唇不语。
颜越白四处望了望,终于确定这儿已经不是那古怪的秘境了,原因无它,因为他瞧见了不远处的瀑布,以及那熟悉的桌子……这不正是他和弑月魔尊被怪面骚扰的地方么。
真是冤家路窄啊。
颜越白瞅见那瀑布中隐约有张丑陋的人脸,正躲在里面看着他们。
颜越白哼笑道:“这怪异的东西,若是让我知道怎样才能伤及他,我定然要将他劈得四分五裂。”
这话说得严重了,老者一瞧那怪面,倒是叹道:“它在这方寸之地不愿出去,大概是在守护着什么吧。”
那怪面似乎听得到老者的话,居然自顾自地点起头来,它从瀑布中窜出来,脸上伸出无数个触手来,往水里捞着什么。
老者捋捋胡子,“它到底再找什么呢?秦小道友可知道?”
秦司年默然不语,就在此时,丛中传来人声:“这秘境也太古怪了,这么大处地方居然没什么法器。”
颜越白赶紧躲到一边,来人正是陵箬仙宗掌门及座下几位弟子。那几个弟子多有抱怨,陵箬仙宗掌门面色也不好看。
老者呵呵一笑:“秦小道友,那可是你师门,可要前去认亲?”
秦司年却道:“那不是我师父。”颜越白闻言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许古怪之色。
陵箬掌门四处看了看,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此行不免想要得些机遇,结果这秘境中机遇没有,危险倒不少,方才居然遇见好几头元婴修为的妖兽,要不是自己身经百战,加上修为已到元婴后期,估摸着一群人都要折在这里了。
他几人瞧见眼前瀑布,顿时快步上前,有舀水洗面的,有低头喝水解渴的,却独独没有发现瀑布之中还有一个怪物的。
那怪物瞧着众人将那桌子上弄得乱糟糟的,已经有些激动了,它嗷嗷怪叫,终于忍不住了。
陵箬掌门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不对,他赶紧飞身窜出,却有几个弟子来不及反应,着了那怪面的道。怪面抓着一个弟子,面露嫌弃之色,竟是一爪将他甩出,其余弟子赶紧接住,总算是抱住了他的半条小命。
“何方妖孽!”陵箬掌门方才与那几头妖兽斗法早已灵力不多,如今也是外强中干,虽大声喝道,气势上却有所不足。
那怪面可没头脑,二话不说便冲了上来,欲要赶跑这群人。
陵箬掌门拿出法器,给了对方一击,那力量如同水入海绵一般消失不见,并未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掌门顿时面如菜色,他速度已经有些缓慢了,一时间那怪面冲上来的时候竟未能反应过来。
老者原本坐看这一切,此时却如同一阵风般冲了出去,速度之快让颜越白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一手举起边上的琴,毫不犹豫地拨动琴弦,顿时刺耳的声音传来。颜越白顿时头晕目眩,而那几个陵箬仙宗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均是捂着耳朵。
老者面色不变,继续拨动,那怪面呜咽一声,居然如同众人一般也用触手裹住自己,仿佛它也被这琴音扰到一般。
“你这孽畜,不走是等着死吗?”老者面色一凛,怪面仿佛听懂了一般,赶紧蹿回瀑布之中,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颜越白看得清清楚楚,这刀枪不入的怪面居然受不住这琴音么,可这老者又是如何知道的?
陵箬仙宗几人终于得了空当,掌门看向老者,抱拳道:“多谢道友相救,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老者却道:“我只是个散修,无名无姓。”
那边陵箬仙宗几人正在与老者絮絮叨叨,这边颜越白却有些不耐,他素来觉得自己和人修不是一条道上的,更何况那几个人还是陵箬仙宗的。他掳走了对方的得意弟子,怕是双方见面,要拼个你死我活吧。
“呵,你这小子居然不去与他们相认,我可直说了,错过这次机会你便别再想逃跑了。”
颜越白想要从秦司年脸上看出变化来,事实却让他失望,秦司年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神情波动。
那边老者得了众人的感谢,居然就这么跟着陵箬仙宗几人走了,直把颜越白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候只剩下颜越白与秦司年二人了。
颜越白冷声道:“你是怎么进秘境的?”他可记得那秘境开启的时候,秦司年与那老者都不在场。
秦司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颜越白满腹狐疑,“你可别再有那些小心思了,等出了秘境,你便给我好好待在屋子里。”
“好。”
这几日不少人修妖修甚至是魔修都从这边路过,他们无一不是朝着密室的方向走去,颜越白如今是个白衣翩翩的样子,没人会把他和穷凶极恶的鬼面魔尊联想到一起。
他带着秦司年混进人修中间,只听其中一个人修道:“听说不远处有个秘境出口,已经有好多大能从那儿出去了。”
另一人抱怨,“还以为这秘境中有大好处,结果好处没有,危险倒是挺大。”
“都是那妖修不长脑子,非要进来,不听沈掌门的话。”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把矛头全对准了妖修,颜越白只觉可笑,明明是那秘境将所有人吸进去的,和那妖修又有什么关系?
那所谓的出口便是颜越白之前带着弑月魔尊来的那处了,面对着那紫色的地面,颜越白却突然有些心慌。
之前跳进去非但没出得去,反而是进入了那样的鬼地方,如今若是重蹈覆辙那可该怎么办。
人修一个一个进去,妖修更是不甘落后,秦司年上前,竟也是要将脚踩进去。
“等等——”颜越白突然开口。
秦司年回头,颜越白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别过脸去,秦司年复又转身,终于是踏了进去。
颜越白瞧着此处的修真者越来越少,心中顿觉有些可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变得这般患得患失起来,不就是踏进去么,不成功便成仁。
他终于下定决心,再次进入那泛着紫光的出口。
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颜越白这次再也没感觉到浑身发热之感,脸上胎印也未作怪。等他再度睁眼的时候,沈郁已经在眼前了。
“沈掌门?”
沈郁轻轻一笑,“是我啊,鬼面魔尊大人。”他这一句话声音可不低,周围还有不少人修,一时间大家都朝颜越白那处看来。
颜越白并未带鬼面,是以整张脸都被在场之人看了进去。
“这就是鬼面魔尊?!”
“鬼面魔尊不是形容丑陋之人么?”
“真是奇了,这人看上去竟如此像个仙家弟子!”
颜越白目光不善,沈郁是如何知道自己是鬼面魔尊的?要知道他可从未在沈郁面前摘下过面具来。
沈郁却笑道:“鬼面魔尊大人不会怪我吧,是我暴露了您的身份?可您乃一方霸主,又为何要畏畏缩缩呢,您应当不会惧怕这些人吧。”
颜越白冷声道:“本尊自然不惧。”
沈郁拍手,“鬼面魔尊果然霸气。”
“那么,诸位便请去休息吧。”
颜越白带着秦司年回到了住处,弑月正躺在地上抱着妖兽肉不放手,庄颜非一身红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越白一进门二人便闻声抬头,弑月性子直,直接开口问道:“鬼面魔尊你去哪儿了?”
颜越白笑道:“我自有奇遇。”
弑月看不出对方面上表情,庄颜非却总觉得颜越白虽在笑,却有些疲累之感。
他给颜越白递过一张垫子,颜越白道谢之后话锋一转,“饮血魔尊呢?”此处竟然少了一人。
弑月摇摇头,“我们在这儿待了好久了,都未见到饮血魔尊。”
“咦,你那美人儿找回来了?”一直顾着和颜越白说话,弑月竟才发现秦司年,秦司年神色淡淡,无悲无喜。
“哈哈哈,鬼面魔尊还说不在乎美人儿,这不是千辛万苦找回来了吗?”也不知弑月到底脑补了些什么,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庄颜非早就习惯了弑月的胡言乱语,见怪不怪,颜越白也不想在此事上的多费唇舌,便寻了一处地方安静打坐。
一小童端着一盘子灵果进来,“鬼面魔尊大人,掌门请你明日一聚。”
他口中的掌门,自然是指沈郁了。颜越白不知道沈郁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在别人地盘总不能直接拒绝,若这真是场鸿门宴,他也要一去了!
庄颜非偷偷戳弑月,“我们和鬼面魔尊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鬼面魔尊出事了,那玄羽仙宗也会对我们下手,明日咱们可得好好盯着,如今饮血魔尊不在,全靠我们了。”
弑月脑子里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当即点头,“全听军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