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殊每隔一月,便会回到怀梦阁的石室中,看一看玉井。今日,便是十年之期。
景殊早早便解开玉棺的封印,静静地站在棺前,视线始终停留在玉井脸上。玉井现在的模样,与十年前毫无分别。面色仍是那样白里透红,仿佛真的只是睡了一夜。
玉井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看见的是漆黑的虚无,将脸转向一边,才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景殊。不禁有些疑惑,景殊的一点都没变,十年,真的过去了么?
“景殊,真的十年了么?”玉井缓缓坐起。
景殊不奇怪玉井会有此一问,十年于自己而言,是一日日过的。对玉井来说,却浓缩成了一个夜。景殊牵起玉井扶在棺沿的手,将她拉出棺来,“真的。”
这十年日日的煎熬,都不是假的。
玉井站在景殊跟前,笑的灿烂,期待地问道:“那,景殊哥哥,我们回家吗?”
对玉井来说,家,便是那座无名的园子。
“嗯,走罢。”
这一次,玉井没有跟在景殊身后,而是拉着景殊欢快地跑出这个石室。虽然走道仍是一片漆黑,玉井却记得来时的路。怀梦阁的第七层,第一次回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一大一小。可以看见光,说明已经到了第六层,玉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景殊,不知何时他又戴上了那个哭脸面具。
景殊第一次被人这样拖着跑,有些好笑,忽然记起,许多的第一次,竟然都是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声音带笑,“怎么不跑了?”
玉井对他眨了眨眼,“因为景殊哥哥,是阁主啊,要保持形象。”
景殊忍不住笑了,揉了揉玉井的头,道:“没关系啊,他们只认得这个面具,丢脸的是阁主,不是我。”
“我们还是用走的罢。”
二人走出怀梦阁时,已是深夜时分,玉井又回头看了一眼怀梦阁,黑色巨塔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无数怀梦草却越发妖红耀眼。
从树林出来,又一次经过落月湖,这次,玉井才算明白了落月之名,因何而来。湖面不似白日的碧蓝,而是一种滞重的黑,犹如将夜幕颠覆,投在这湖里。无数微茫的星光沉浮,却始终拱绕着最亮的月,月的周围似乎是涌动的血色,更不同的是,天上的月圆,地上月缺。
玉井好奇道:“景殊哥哥,这是幻术么?”
景殊摇头,“不是,落月湖数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湖底的月,从未圆过。”
玉井脱口而出:“我知道,她肯定是在等人。”
“不过是月亮折射的影子被扭曲罢了。”怀梦阁秘密,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说中了。
“真的么?”玉井瘪瘪嘴,不怎么信的样子,她就是觉得这个月亮在等人。
“嗯。”景殊不再多言。
“好罢,那我们回家罢。”玉井道。
“走罢。”景殊转身向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