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源精魄是漆黑而冰冷的,雪枫树没有感应,梦魇没有出现,吴文胥的双手埋在土里,空洞地盯着蝗虫般的诺克萨斯大军,还有一门门漆黑的炮口以及高大的陆行龙。 吴文胥很渴望一个奇迹的发生,然而,就算现在梦魇出现在自己眼前,能够带自己逃脱雪格要塞,另外十五个兄弟也必然会死无全尸。 如果连自己的兄弟和部下都不能保护,那么,就算逃出了雪格要塞,踏入皮尔特沃夫,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称王称雄!? 哈德拉·纳逊统帅一声令下,数千扛着坚实重盾,手握一丈高魔法长戟的精锐开始迈起了沉重的步伐。 这些战士们所展露的战争艺术,才是当之无愧的重铠碾压! 他们每一次挪动脚步,地面的尘土仿佛被千斤顶压下似的重重颤栗,黑压压的尘雾在碾进队伍的四周漂浮而起,看见这些家伙,你甚至在心里不会生出反抗的情绪,那简直是一头头武装到了牙齿又等待进食的黑熊! 今天难逃了一死了吗? 大地被吴文胥的怒火和不屈烫得滚热,他愤怒拔出了手,很不愿清醒的面对这个事实,尽管盾戟军团已经出现在了五丈之外。 吴文胥悲戚的神态,突然滑稽的挤出了一丝干涩的笑容。 吴文胥努力地张开嘴唇,像一个英雄末路的将军,他将腰杆挺得笔直,头发也捊得很平,整整齐齐的露出他那双坚强而深邃的眸子。 既然是死,就要死得像一个英雄的样子,既然是死,就要光荣赴死! “当初救下你们的时候,我从没想过会带领你们走向死亡。” 吴文胥的十指各自蹿起了一星焰火,体内的火魔法粒子枯竭,那又怎样? 老子有的是血,老子的血就是最纯粹的魔法源泉! 约帝·枫罗弥赛狠狠得抹了一把脸,十四个追随者中,只有他没哭,但是,当他粗壮有力的大手从眼睛旁边荡过去的时候,分明有一窜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大手滑向手腕。 枫罗弥赛低头悲声的说道:“主上,你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枫罗弥赛怎么会感受不到少年心中对生的那种渴望,他的渴望与自己一般强烈,他们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不过!既然真正难逃一死,他枫罗弥赛,也要用千水拔刀术,让整个诺克萨斯明白,一个奴隶,是可以撼动的王权的! 唯一平静的亚索,再一次的将纤细均匀的手指抚摸向自己的爱剑,疾流的风挣扎舞动剑身,犹如感受到主人心里最深处看似无言却悲凉的英雄末路。 感受着惊人的魔力在吴文胥十指上凝聚,感受到空气里渐渐散发出血液沸腾的悲惨气味,亚索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 他的唇角泛起一丝粘稠的鲜红,亚索伸出舌头,然后蹙起眉毛将他重重的从嘴巴吐了出来,“比酒可难喝多了。” 于是他拔剑,疾风汹涌着疯狂翻滚的鲜血,一种深红色的飓风法阵在他的剑刃上涌起,那种让人颤抖的力量,那种让人惊骇的力量。 亚索唇角扯起了轻蔑的笑容,他豪迈无匹的高高竖起了长剑,用疾风之刃指向那五万大军,以天地都听得见声音疯狂呐喊。 “荣耀存于心,而非留于形,吾之初心,永世不忘,这个故事还没有完结!” 是的,这个故事还没有完结。 一个英雄的故事,永远不会完结! “杀吧!!!” “呜呜呜呜呜!” 大地,突然颤抖了。 这种颤抖,不是重铠碾压步伐一致所震动地面的声音,而是来自地下,来自地心,一种疯狂的放佛要撕破大地的声音! “这个声音……” 吴文胥瞳孔剧烈的收缩,他难以自抑得垂下了手,十指上绝然的火焰熄灭。 他竟然是泪流满面。 约帝·枫罗弥赛将长刀用尽全力的插进土里,热泪盈眶的说:“这种动静……” 十三白骑士欣喜若狂却又任凭泪水洒满脸颊,齐齐嚎哭道:“是它啊!” 是它。 它来了! 一大片的诺克萨斯重甲步兵发出惊骇欲绝的惨叫声,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却被高高顶飞在了天上,在他们的双眼还未曾努力睁大的时候,重铠的威势,已经将他们狠狠摔成了rou酱! 大地被彻底的撕裂,从深深的地底,一个头颅好像蛟龙,额头却光滑无角的壮硕怪物疯狂的涌现而出,它的赤黄眸瞳狠狠盯着五万大军,近八米的高大躯体狠狠挡住了身后的众人,它的雪白触须在舞动,恐怖锯齿在张合。 它真来了! “化龙。” 吴文胥任凭泪水肆虐在眼眶之中,在如此绝望的时候,他真的不曾想到,这个陪伴了自己度过维诺利亚雪原困境的雪原守护神,会飞蛾扑火般守护在自己眼前。 “呜呜呜!” 听见主人颤抖的呼唤,化龙赤黄色的瞳孔中,居然泪如泉涌,像拳头大的咸咸泪水浇在吴文胥头上,让吴文胥狠狠抱住了它鳞甲密布又狼狈不堪的身躯。 “你太傻了,不应该来的。” 吴文胥痛不欲绝的抚摸着它因为长途跋涉,被地体尖锐划伤的躯体,一大片翻卷的血rou暴露在空气里,那是何等的疼痛? 它为了自己,竟然…… 吴文胥用力抱紧化龙,一瞬间,对死亡的畏惧,对命运的不甘反而冲淡的像春天的雨。 这个世界,有它陪着自己。 再多的苦难,又有什么值得抱怨。 这个世界,有诸位兄弟陪着自己。 再多的伤悲,又有什么值得哭泣? 重生于瓦洛兰,还有谁,比自己活得更加精彩啊!? “那是什么东西。” 哈德拉·纳逊的眼睛里涌起了惊诧和莫名,他虽然身为一个职守于雪格要塞的统帅,却博览群书,深悉瓦洛兰大陆各处要闻与奇异之事,可是眼前的这个灰溜溜的怪物,他竟是前所未闻! 哈德拉·纳逊眯起眼睛,沉着举起了右手,一把细长魔剑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白银色彩,被他直直举向了深红的天,他无比严肃的说道:“雪格要塞不能再出任何的闪失,盾戟军团后退,魔法炮准备轰击!” 强大的执行力是一个军队致胜的关键。 哈德拉·纳逊话语落罢,那些侥幸未被跌死,以及幸存下来的正在与化龙对峙的战士们井然有序的开始后退,抬起死去兄弟的尸体,抬起重伤无法动弹的尸体,他们将各个角落保护的毫无死角,又行动的无比迅捷,这是真正精锐才能做出的行动。 “轰隆隆……” 车轮滚压土地的压抑声音,潮水的大军缓缓散开,五门漆黑的紫色大炮瞬间对准吴文胥等人,巨大的火焰符文在每一门炮的炮身上面上下闪烁,这种需要精细魔法工艺,每一门成本造价高达二百万万金币的火焰魔炮,一炮,就足以将数百米轰得寸土不生! “呜呜!” 漆黑的炮口里,灼热的烈炎在凝聚,哈德拉·纳逊深深相信,当五门魔能炮一齐发出毁灭的巨啸,吞噬向吴文胥等人的时候,就是雪格要塞恢复安宁之际。 可是,在五万人的虎视眈眈之下,那个看起来凶狠无常的怪物,做出了一个让吴文胥都惊骇欲绝的举动。 面对这些炮口,它的动作不是将身体缩回大地底下,而是完全从土地里托起身体,它用暴戾的已经开始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北陆咽喉上面那道狰狞的凹陷之口,它竟是用脑袋对着创口狠狠的撞了上去! “孽畜!快点,快点将炮弹打出去!” 哈德拉·纳逊大惊失色,二十年间他从未有今天这番震惊和恐慌,开什么玩笑,如果那个看起来几乎快要破裂的孔洞被怪物撞开…… “嘶嗖!” 要塞巨门的火焰虽然熄灭,可是恐怖的高温足可以将一个鸡蛋煮成蛋渣!当化龙鲜血淋漓的脑袋与那个凹陷之口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空气里弥漫出浓郁的rou香味道。 “住手!混蛋,你给老子住手啊!” 一窜难以言喻的强大火光从吴文胥手掌心爆发出去,在烈焰还没有落在魔能重炮上的时候,他趔趔趄趄跌倒在地上,不顾被划破的脸,又发疯对着化龙跑去。 乳白色的胡须被铁板烧成了焦黄色,一滴滴干枯的鲜血从胡须里面挤出来,吴文胥从没想到化龙会比自己还要疯狂,它用生命换来的撞击,甚至让大地发出地震一般的摇荡,北路咽喉的创口变得更大了! 吴文胥挥手出去的烈火瞬间就被法师们摧毁了,紧跟着,五门魔能炮黝黑的炮口里面光芒大盛,空气被烈焰吮吸,粒子凝聚,天地都充斥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毁灭,就在眼前! 鲜血淋漓的疾风之剑突然横插在了五门魔炮的前面。 一面由飓风凝成的厚实风墙封锁了全部的火焰之力,那些毁天灭地的爆炸性死光,与风之壁垒的淡白微蓝的飓风相冲,哈德拉·纳逊眼眸变得深邃而阴沉,胡须都因为恐怖的罡风而吹得凌乱飞起。 所有人的眼睛里面被一种刺眼而巨大的光芒覆盖,这种毁灭到到骨子里的光,无法不让人不寒而栗。 大片大片的烈火卷席大地,焦黑的土壤再度遭受这场悲惨的无妄之灾,像是炮弹击进了海洋里面,黑土海啸卷席漫天,数千人的身体被一层厚重guntang的土壤所覆盖,魔法波动震散了高空的阴云,露出底下深不可测的漆黑深渊。 至少三丈深的的漆黑沟壑,让时间都变得仿佛静止凝滞,让人震撼无言。 许久许久。 雪格要塞吹起了威严而肃穆的风,一阵悲壮的风。 “都死成渣滓了吧?” 一位诺克萨斯士兵心有余悸的咽了一口唾沫,刚才魔能重炮发出的威能,让他的小腿肚还在忍不住的颤抖,他太庆幸自己是一位诺克萨斯的士兵了。 然而,他却没有看见,那位高高坐在巨龙之上的统帅,拳头正捏得嘎吱作响,哈德拉·纳逊面色惨白的像刚脱入油锅里的挂面,他一字一顿,用唯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狰狞道:“该死的亚索!” 逐渐弥散的雾里,有一根孤零零的土柱子震撼的立在沟壑之中,五万大军缄默无声,有如沉入一场荒唐大梦。 梦中,十个六漆黑的人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瓦洛兰十大最坚不可摧之一,北陆咽喉,一个足有半丈来宽的巨大缺口,正被源源不断的寒流统统涌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