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通军队,更沿着狭长的河谷地带扎营,以密云军谨慎的风格,他们岸边密密的巡逻队不知派出多少。
马科的一部分山海军,则在石门山扎营,他们同样非常小心,在西石门山一带挖掘多道壕沟,防止乳峰山清军的偷袭。
旌旗遍布,密密麻麻的营帐蔓延,人喊马嘶的,弥漫着一种金戈铁马的气息。
黄土岭脚下,王斗,杨国柱,王朴李辅明,符应崇策在马上静静看着北面的石门山,几位大将身后不远,各人麾下将官也是静静策马立着,没有人发出哪怕一点响动。
大战将起,放眼杨国柱与李辅明,皆是神色沉稳,山雨欲来风满楼,但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之色。
只有王朴不停地揉着鼻子,看他神情,有紧张,更有兴奋,符应崇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明日大战,对他心理压力不小。
微风拂起天气慢慢转凉了,小冰河时期,寒冬总是来得早。
看身旁王朴对鼻子又吸又揉的,王斗笑道:“怎么,王将军很紧张?”
王朴一愣,立时挺胸凸肚大声道:“不紧张,区区鞑虏,小弟见多了。”
符应崇也是一边哆嗦一边附合:“我神机营旌旗指处,群丑必然灰飞烟灭,区区鞑虏,何足道哉。”
身旁人等都笑起来,王斗笑道:“确实区区鞑虏不用畏惧。
顿了顿,他说道:“明日之战,你等定会青史留名!”
王朴脸上笑开花:“这都是忠勇伯的抬举。”
符应崇道:“是的,皆赖忠勇伯的抬举与栽培。”
看着王朴的笑脸王斗心头涌起奇异的感觉,历史上王朴是出名的逃跑将军,松山之战后,更以首逃之罪,被斩首弃市,然此次出援辽东,其部其人表现可圈可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他微笑道:“二位将军客气了!”
他看向前方,双目习惯性眯起,无数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记得自己的誓言,让中国之地成为桃源乐土,让历史上的种种遗憾不再发生,松山之战,便是他的遗憾之一,他定会改变之!
洪承畴在各将走后,也是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安定,他在帐中来回踱步后,决定还是出外走走,排遣自己紧张的心情。
他带了亲信幕僚谢四新,还有一些亲兵护卫,来到了小凌河边,河边凉风阵阵,不时有海风顺着河水而上,带着一股萧瑟之意。
举目望去,周边军营,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与天上的星光相辉映。
看洪承畴久久不语,他身旁的谢四新道:“洪督,可是为明日战局忧心?”
洪承畴叹道:“是啊,兵凶战危,奴酋势大,一个不慎,便是精锐尽丧,若是如此,吾有何颜面去见圣天子,又如何对得起圣上及朝廷的重托!”
谢四新抚须道:“洪督不必担忧,我师战力,与奴尤在伯仲之间,只要用兵谨慎,步步为营,我方胜算仍高。况且,有忠勇伯,镇朔将军在,明日战事,定然无忧!”
洪承畴叹道:“但愿如此。”
他看了谢四新一眼,眼前的谢四新,年在四旬,新安人氏,与洪承畴颇有世谊,洪承畴以蓟辽总督身份经略辽东来,便将谢四新用为参军,颇为的器重。历史上洪承畴降清后,领清军南下时,谢四新拒绝了洪氏的招徕,答诗四首,表明自己的立场。
因吴三桂的大力拉拢,此时谢四新也与吴三桂结为至交,三藩之战时,吴三桂军势强盛,长鞭指处,湖南、广西、四川望风而降,他遣使至徽州聘请谢四新,谢四新同样拒绝,并答诗一首,指责吴三桂朝秦暮楚、背信弃义。
算是颇有立场之人。
洪承畴沉吟良久,终是道:“谢公,你看王斗此人,还有长伯,这二人间孰优孰劣?”
谢四新摇头苦笑:“虽我与长伯算是至交,长伯也算少年英杰,然不得不言,长伯远逊忠勇伯矣。”
洪承畴叹道:“是啊。”
他心中明白,王斗出于草莽布衣,不论什么时代,底层人士总是出头艰难,但若能步步身居高位,无不是坚毅果断之士,相比之下,吴三桂一路过来太顺利了。两方的本质比较,便如鸡蛋与坚石的区别。
他心中感慨,虽然在辽东军中,他大力扶持吴三桂与王斗抗衡,然不得不说,效果太弱了。关键时候,还得看靖边军,而王斗的存在,也是辽东十几万大军的精神气,顶梁柱,任谁都不敢对他不敬。
谢四新双目深沉:“王斗此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洪承畴沉声道:“昔日白谷曾与我言,王斗此人鹰视狼顾,心思极深,吾没有放在心上,当日王斗不过一游击,眼下……”
他说道:“万望忠勇伯谨记忠义为国的道理,否则,他比东奴与流贼还可怕。”
夜色静谧,石门山下,马科的正兵营大营中。
马科披衣而起,感觉自己心烦意乱,久久无法入睡。
往日他心烦时,在两扁不如一圆的效果下,往往便能酣然入睡,然后今日这种效果似乎消失了。
耳听外间更鼓的声音隐隐传来,他心烦的站起,点起烛火,在帐中来回的走动。
烛火摇摆不定,他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明日之战,是凶还是吉?
今日惨烈的战事仍然记忆犹新,几千个鞑子,很多还不是披甲兵,就让他镇内各营伤亡惨重。
明日大战,便是鞑子主力被吸引到女儿河畔,想必也是一场血战,到时镇内士兵可以存留多少?他不敢肯定。
想想今日之战后,镇内一些将官对他不满的神情,他就心下恼怒,这些丘八,越来越跋扈了,该找个机会好好治治他们才是。
不过随后又沮丧,等到明日后,自己正兵营还不知道存亡结果呢?
想想今日卖力的作战,又有点后悔,那日惊惧之下,自己下意识想瞥清干系,顺便立点功劳,在众将面前涨涨脸,也让王斗看看,自己不是孬种。
不过卖力的结果,是损兵折将,对他来说,养兵不易,这结果值还是不值?
他又想起唐通,心下更为恼火,这个阴险的家伙,虽然他振振有词,理由种种,但马科一眼就看穿他的用心,他是故意想折损自己的兵马,事后好爬到自己头上啊。想起吴三桂,他也不满,一兵未动,在洪督的口中,竟也有了策应的功劳,真是不公啊。
哼,都不是好东西,你不仁我不义,明日之战,要不是给他们下点绊子?
不过,明日大战,自己与他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蟥,若他们有失,自己山海军也好不到哪去。
事后追究起来,洪承畴与王承恩,也不会放过自己。
本来自己与唐通,就有一个戴罪立功自赎的帽头戴到头上,再出一些失误……
马科心中七上八下,久久难下决定。
老白牛:到厦门后事情很多,幸好今天稍稍有空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