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次来,道歉倒是其次,她的确是来征求意见的。凭直觉,她认为沈临对本案有相当成熟的判断和看法,她一定能从沈临这里获得很有价值的东西或者叫启示。
“我只谈一点个人看法。”沈临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个人观点,不代表什么,这一点,必须有言在先。”
“当然。”贝丝难得微笑了一下:“我们只是互相交流,作为医生和法医的交流。”
贝丝肯承认沈临作为医生的存在,这对贝丝来说也不简单。新闻发布会后,贝丝专门上网检索,对中医有了一个浅显直观的认识,同时也了解了一些沈临在华城为人治病、尤其是为布朗家族出身的著名女参议员海伦针灸治疗“抑郁症综合征”的事情。
她是固执和个性鲜明,但却也不是执迷不悟的人。她有自己的判断,认为,至少中医有其一定的可取之处。要是因为这件事,能扭转贝丝这样的一个西方医学权威对中医的偏见,这番也值得了。
“个人认为,与凯特发生性关系或者——对凯特进行性侵的人,查找起来并不难。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根据尸检报告,凯特被性侵的时间被牢牢圈定在了一个有限的时间段内,只要逐一审查在这个时间段内与凯特进行接触的男性,完全就能得到一个理想的结果……”
“但有必要强调的是,对凯特进行性侵的人,未必就一定是谋害凯特的凶手。这极有可能是两起不同的案件。”
贝丝认真聆听着,反问道:“沈,你的意思是说,凯特遭性侵和被谋杀有可能是两人所为?”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存在,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一人所为。性侵在前,因为担心暴露,所以才接下来对凯特下了毒手。按照正常的逻辑,应该这样判断和推理。”
沈临说到这里,轻轻道:“你们从现场提取到的关于我的两枚脚印,我认为是本案很大的一个疑点。”
贝丝点点头:“我们所见略同。我也认为,这是最大的疑点。”
“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么,这事就跟凯特的父亲威尔有关了。因为,你来F城之后,威尔是你唯一接触到的外人,而那两枚脚印就是当时留在现场的……如果要说有人试图算计诬陷于你,只有威尔有这个嫌疑了。”
“但是……但是他毕竟是凯特的父亲,我很难相信,一个父亲能谋杀自己的女儿?另外,我跟威尔一家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陷害于我?这在情理上说不通,贝丝博士,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沈临苦笑了起来。
贝丝嘴角一挑,声音淡漠道:“在我看来,凶杀案中只有死者和凶手之分,没有父女关系。只要证据指向,无论是谁,都具备犯案的嫌疑。沈,非常感谢你的建议,我马上回去请警局的哈里夫探员对威尔展开调查。”
贝丝霍然起身,急匆匆离开,连句客气话都懒得说。
在人情世故上,哪怕是在西方社会,贝丝也绝对是一个讨人厌的主儿。
沈临的话让她意识到,过去种种,犯了一个灯下黑的错误,没有将威尔夫妻列入调查范围。这让她有些惭愧和不安。或许,她必须要承认,面对沈临这样一个“有涉案嫌疑的华夏人”,她骨子里、潜意识中还是带有几分偏见的。
后来沈临才知道,因为自己“涉案”的这一场误会,深深打动了贝丝,让她渐渐摒弃了对中医和华人的偏见,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这些年,贝丝经历的凶杀案太多太多,那种父母谋杀子女或者子女弑父的案子屡见不鲜,所以,在她眼里,威尔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嫌疑人,不因为他是凯特的父亲而变得降低嫌疑几分。去年,她就亲手将一个枪杀女儿的母亲送进监狱。
望着贝丝匆忙离去的背影,沈临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微笑来。
沈临不知道的是,贝丝离开沈临的寓所,却没有返回警局,而是直接去了威尔家。
威尔家与沈临的寓所是同种风格、同等规模和面积的二层别墅小院,格局一般无二。
贝丝站在院外凝望着眼前这栋房子和这套与在M国司空见惯的民居,心念电闪。
在很多时候,贝丝考虑问题的思路和节奏很快,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台机器,不停的测算和推演,这是她成功破案的关键。但反过来讲,她身上多了太多的机器人理性,而少了不少的人情味。
或者,该用句通俗的话来形容贝丝,那就是:智商太高,情商太低,两者根本不成比例,走了两个极端。
也就这几分钟的功夫,贝丝就将整个案情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
沈临涉案的嫌疑被排除,那么,接下来,最有可能涉案的就是凯特的“身边人”了。根据调查,凯特的性格温和,在学校和老师同学处得关系很不错,人缘也好,再加上她这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中学生,不接触社会,仇杀的可能性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