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梁啸所犯之罪至少有三:一则收受胡人重金;二则擅用上等良驹;三则与藩国交通。”
天子收回目光,打量着梁啸,歪了歪嘴。“你可认罪?”
梁啸伏地不起,心里很憋屈,嘴上却不得不服软。“臣觉得大行令有长者之心,待臣已是宽大之极,岂敢不认。”
天子嘴角一挑,嘿嘿笑道:“你这意思,是不是说朕如果再问你其他的罪责,便不够仁厚了?”
“臣不敢。”
“算你还知道轻重。”天子微微颌首。“起来吧。虽然毛病不少,不过事急从权,不如此,焉能有今天的局面。岂能让月氏、大宛先后臣服于我大汉?说起来,你还是有功的。”
枚皋暗自松了一口气。梁啸这一番装疯卖傻居然得到了天子的认可,过了一关。他偷偷地看了韩嫣一眼,却见韩嫣不动声色。脸色如常,刚刚放下来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梁啸起身重新坐好。屁股一碰脚后跟,梁啸突然“唉哟”一声,歪倒在地,手抚小腿。面露痛苦之色。
天子吃了一惊:“怎么了?”
梁啸的脸扭曲着。“陛下恕罪,臣久不跪坐,小腿失去知觉了。”
天子刚要说话,王恢也说道:“陛下,他说得太久,臣这腿也有些禁不住了。”天子听了,这才意识到梁啸说得太久,他自己的两条腿也有些受不了了。
“哈哈。来来来,靠着案坐,舒服一点。”天子说着。先靠着御案,歪着身子,将两条腿释放出来。梁啸和王恢互相看了一眼,也有样学样,靠着御案歪坐。王恢颇有些得意,能在天子面前用这么随意的姿势坐着,说明天子现在的心情大好,他这个推荐梁啸出使的人也是有功之臣。
枚皋再次松了一口气。韩嫣却抽了一下眼角,露出几分不安。
天子将手肘撑在案上,若有所思。“这么说。本来随你来长安的使者不仅仅是大宛的。”
“陛下所言甚是。臣遇到李舒昀、李当户时,听说陛下转李将军为陇西太守,便自作聪明,以为河西可破。所以纠集了天山南麓诸国,让他们派出使者和质子,一起赶往长安。赶到河西,遇到小月氏人,才知道河西还在匈奴人手中。迫不得已,只好将他们遣返。臣举止失措。有辱国威,请陛下责罚。”
“这不是你的错。”天子欲言又止,眼中后悔之色逾浓。“李将军……的确是出兵河西了,可是朝中老臣以为他私募骑士,有违朝廷律令,又擅自挑起战事,破坏和亲,过大于功,所以……”
梁啸一声不吭。现在已经不用他再说什么了。
他之所以把经过说得这么详细,一是要显得真诚,不让别人有中伤他的机会。二是要为李广鸣不平。他在西域的战功能不能算数,现在还不好说,李广征讨休屠部的战功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李广不能得到平反,那他要想封侯也是千难万难名将李广的功劳都可以随意抹杀,他梁啸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身为李广曾经的部下,如果不替李广说话,将来必然被同僚鄙视。宫里宫外的郎官有不少是李广的粉丝,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以后都有可能传到未央郎们的耳中。
于公于私,梁啸都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为李广鸣不平,又不能太直接。天子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让他觉得有逼迫之嫌,就算这次成功了,以后也会留下芥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天子自己来品味其中的利害,主动改正错误。
天子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当然是联合西域,斩断匈奴右臂。西域多国使者来朝,已经走到半路上,却因为朝廷的决定不得不折回去,万国来朝成了一国来朝,天子不知道有多后悔呢。
天子果然没有再说,话锋一转,提到了悬而未决的和亲之事。
“梁啸,你对和亲有什么看法?”
梁啸沉默了片刻。“陛下,臣想说说乌孙阏氏阿瑞堪的故事。”
天子眉头微挑,有些意外。王恢咳嗽了一声:“梁啸,陛下垂询,你直接回答就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梁啸躬身一拜。“大行令,所谓他山之石,可能攻玉。臣说的阿瑞堪,其实也是一次和亲。不过,匈奴人的和亲和我朝的和亲,却有着细微的区别。”
天子摆摆手,打断了王恢。“说来听听,我们也看看这匈奴人是怎么和亲的。”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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