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有一群人匆匆忙忙涌了进来,却是接到了纪老的电话,立即从黄州赶过来的文化节评委们。
这些人来自各地,但是毫无疑问,都是与田老差不多的鉴赏家。而且对于苏东坡的字画更有深刻的了解,所以田老才让纪老叫他们过来,一同参详这幅前后赤壁赋的真伪。
人多力量大嘛,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多叫几个人帮忙,大家共同分析研究,自然能够真相大白,得到最终答案。所以在见到这一行人进来之后,田老立即露出了笑容,立时招手道:“池兄,你们来了,快过来看看。”
那些人也不客气,或者说这个时候也没有想过客气,纷纷围在桌子旁边仔细观察。其中为首的是个发头灰白相间的老人,脸上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身上充满了儒雅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经验丰富,极具鉴赏能力的大专家。
王观刻意找刑秋打听一下,才知道这位池老,正是鄂省最富盛名的书画鉴定大师之一。本身又在鄂省博物馆坐镇,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如果不是黄州距离武昌较近,而且池老对苏东坡的字画比较感兴趣,估计也请不动他过来参加文化节。
闲话少提,且说看到长卷之后,池老仔细打量,对于东西有个大概的了解之后,立即在田老的装备之中拿取一块拇指头大小的放大镜片,然后直接在款印上研究起来。
其实不仅是每件作品的作者有自己的风格,而且每个鉴赏家在鉴定东西的时候,也有自己的显著特点,专注于某个方面的情况。
有人偏向于纸质,一摸纸质材料的手感,马上就可以判断年代。也有人对作者的字体笔法比较了解,观看字体的结构,以及墨色的轻淡浓厚程度,就知道作品是真是假。
很显然,池老是对款印很有研究,
在鉴定字画时,辨认签名比辨认印章更为重要,不少伪作就在题款签名的笔法和书法功力上露了马脚。辨认签名,肯定要熟悉书画作者的签名习惯。
以赵孟頫为例,他的字为子昂,但是习惯在收札上署名孟頫,而绘画上常写子昂。另外还有董其昌,字玄宰。所以行里曾有画不见其昌,字不见玄宰的说法,意思是说他的绘画里,署名不会落其昌字款,而在书法字卷之中,肯定没有玄宰的笔款。
这是最常见不过的细节问题了,外行人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所以看见专家只是随便瞄了一眼作品,根本没有细看就断定作品是假的,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甚至怀疑专家是在糊弄自己,自然而然觉得很气愤。
实际上人家是没有细看的必要,所谓内行看门道,只要掌握了诀窍,一眼断定真伪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前提是作品真的是仿得很假,看一眼就够了,自然不用再看第二眼。
当然,一幅古卷之上,肯定不可能只有一枚款印。一般来说,除了作者本人的款印以外,还有其他收藏过作品或者鉴赏过作品的人的印章。
眼前这幅长卷就是这样,不仅有苏东坡的款识,还有黄庭坚、朱熹、宋高宗、魏了翁、邓文原等人的款印。一枚枚或方或圆的印文,就错落有致的分布在长卷之中,构成了妙趣横生的印章文化,更给鉴定长卷的真伪提供许多重要辅证。
其实研究这些款印,印文的深浅颜色也是关键,毕竟印泥也有朝代的特征。
宋以前多用水印,以水调朱,南宋以后逐渐用蜜调朱,元代以后才和油调朱。作伪的人不讲究,有时在一幅伪作上,盖了很多不同时代的印章,但印泥却是一个颜色,明显是同时盖上去的。有经验的人看见了,一眼就能断定这是假货。
不过,这幅长卷肯定没有这种情况,所以池老仔细研究了许久。期间更是不断的更换放大镜,专心致志的研究了小半个小时,这才轻轻的抬头。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中却透出一抹惊喜交集之色。
“怎么样?”田老微笑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不好说……”池老摇头连连。
“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田老也有几分了然,毕竟他们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可不像是某些钻进钱眼的砖家叫兽,什么屁话都敢在说出口。
对于田老和池老他们来说,给出的鉴定结果,不仅仅是给大家一个答案,对公众负责;更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为自己负责。
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意见。
“你们又怎么看?”
此时,田老又询问其他人。一时之间,刑老、纪老等人,肯定是纷纷点头,认定东西就是东坡真迹无疑。然而后来的评委们,却是个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否定,也不确定。
见此情形,纪老怒了,气呼呼道:“你们这些家伙,平时不是很能说会道的吗,今天怎么全部蔫了,一个个都靠不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纪兄,不是我们掉链子,主要是这事不能草率从事。”池老苦笑起来,郑重其事道:“这可是与焦尾琴一样,能够轰动全国的重宝,怎么能够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