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吴三桂老贼会不会是想稳住我们?”同样多疑的耿精忠叔父耿继善也凑了上来,在耿精忠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莫非他是想独吞江南财富重地,怕我们先拿下了江南,所以才这么假惺惺的劝说我们不要提前起兵?等他拿下了安庆我们再起兵,那我们还有染指江南的机会么?”
“一会再说,等会仔细商量。”耿精忠低声答应,让叔叔坐回原位,又冲王少伯微笑说道:“少伯先生请回报平西王伯父,请他放心,小侄是他的晚辈,惟他老人家的马首是瞻,所以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小侄我何时起兵,就全听他的安排命令。”
“多谢,学生一定人实禀报王爷。”王少伯很是高兴的抱拳答应,又说道:“平西王爷让学生嘱托的第二件事,和海路运输新式火器有关,也与平南王府有关,只因我们平西王爷与平南王爷素来不和,最近又发生了众多不快,所以我们平西王爷想请靖南王爷出面,与平南王爷交涉一下。”
“哦,那交涉些什么?”耿精忠随口问道。
“请王爷约见一下平南王爷,请他高抬贵手,不要再让广东水师在海面上拦截我们平西王府的海船了。”王少伯很是认真的说道:“这一年多来,平南王爷意气用事,已经多次在海面拦截搔扰我们平西王府的海船,给我们造成了重大损失。所以为了我们平西王府的海船安全,也为了靖南王爷的海路运输安全,请靖南王爷出面与平南王爷谈上一谈,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的海船,当然了,做为补偿,我们也会重重答谢靖南王爷和平南王爷。”
“这事啊。”耿精忠松了口气,又皱眉说道:“按理来说,贵军乃是我军盟友,这样的忙我们应该帮也必须帮,和平南王爷交涉也不难,但是以平南王爷的脾气,还有现在的情况,平南王爷恐怕绝对不会答应吧?”
“所以我们平西王爷才想请靖南王爷亲自出面。”王少伯诚恳的说道:“靖南王府和平南王府是姻亲关系,情同手足,如果只是遣使谈判,平南王爷肯定不会答应,也只有请王爷亲自出面劝说,这事才有可能成功。如果靖南王爷能够帮我们这个大忙,事成之后,我们平西王府卖给贵军的火器,价格一律降低一成!”
“另外。”王少伯忽然压低声音,“想必靖南王爷也清楚,因为战乱破坏,我们前年种出来的八旗膏还有很多积压,如果靖南王爷能够劝说平南王爷高抬贵手,那么我们平西王府的八旗膏,也可以运到福建港口委托王爷销售了。——王爷,八旗福寿膏的利润有多丰厚,想必不用学生罗嗦了吧?”
想到八旗福寿膏的丰厚暴利,耿精忠的喉咙中难免猛吞了一口口水,心中大动,但联想到尚老汉歼的狗熊脾气,还有想到尚老汉歼这次回广东都没敢走福建对自己的忌惮态度,耿精忠难免有感觉到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耿继善咳嗽一声使了一个眼色,耿精忠才回过神来,说道:“少伯先生,兹事体大,得容小王与众人仔细商议一下,请少伯先生先下去休息,容小王仔细考虑之后再给先生答复。”
“那学生就静侯佳音了。”王少伯赶紧起身,拱手道谢,又补充道:“王爷,请容学生发表一下个人意见,其实学生觉得这件事看上去艰难,实际上一点不难。平南王爷虽然敌视我军,但并不敌视贵军,所以王爷只需要说服平南王爷答应,不在海上拦截搜查悬挂贵军旗帜的海船,靖南王爷再同意我们的海船悬挂贵军旗帜,并且发给我们路引公文,所有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咦,这倒是一个好法子,想不到这家伙丑归丑,还挺机灵的。”耿精忠心中又是一动,忙说道:“多谢少伯先生指点,小王一定会慎重考虑此事。来人,送少伯先生到佳宾楼休息,一定要好好款待。”
王少伯谢过,搂着两个漂亮舞女在卫士引领下先走了,耿精忠等人却没有急着撤去残席,直接就在会客厅里商量起来。其中最为狡诈的耿继善第一个说道:“贤侄,吴三桂要我们暂时不要起兵,虽然很符合我们的心思,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能帮我们考虑得这么周全?该不会没安什么好心吧?”
“我也这么认为。”耿精忠点头,沉吟道:“眼下朝廷的主力覆灭,精锐丧失殆尽,江南虽然未被战火蹂躏,军队尚存,但基本上都是一些二线军队,战斗力不是很强,又大部分都被调到安庆防范吴三桂老贼顺江而下。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吴三桂老贼该不会是想独吞江南,所以才故意用这些好听话稳住我们,免得我们忽然起兵,独占江南。”
“只有这个解释!”耿继美斩钉截铁的说道:“吴三桂老贼贪婪成姓,对江南富华之地早就是垂涎三尺,对他来说,他起兵之后,最有利的情况就是利用我们挡住郑经和尚可喜老贼,给他腾出时间攻取江南,最害怕的就是我们先动手拿下江南,让他在江南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才故意这么假惺惺的来说好话,想把我们稳住。”
“王爷,要不现在我们就动手吧。”曾养姓迫不及待的说道:“乘着现在满狗的主力已经被吴三桂老贼牵制在了湖广,腾不出兵力巩固江南防御,我们抢先把北上拿下浙江和南京,得此钱粮丰足之地,王爷的大事可济!”
“急什么?”耿精忠瞪了曾养姓一眼,冷哼道:“江南,本王是当然要的,但不是现在,必须先等吴三桂老贼和满狗战火重开,更进一步牵制满狗的全国主力,然后再起兵攻打南京不迟。现在就动手,只会当出头鸟给吴三桂老贼做挡箭牌。”
“可是过了这个村,怕就没这个店了。”曾养姓不服气的说道:“满狗拥有全国之力,重建军队易如反掌,如果不乘着现在这个满狗最虚弱的机会拿下江南,将来再想起兵攻打江南,恐怕难度就不同一般的高了。”
耿精忠不说话了,这也是耿精忠这段时间一直辗转反复、犹豫难决的事,现在满狗主力覆灭,余下的主力又被吴军牵制在湖广战场,现在动手攻打浙江南京势必十分有利,但害处就是成为吴老汉歼的挡箭牌,替吴军吸引走螨清朝廷的注意力。而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了,将来吴军和螨清军队重新开战虽然是铁板定钉,但满狗军队喘过了这口气,恢复了元气,自己还想这么容易就拿下江南吗?
“关于这事,还是慢慢商量吧。”思来想去,耿精忠最终还是把这个念头放在了一边,转移话题道:“关于吴三桂老贼提出的第二个要求,你们怎么看?”
“可以试一试,反正就算失败了,我们也不损失什么。”耿继美表示赞同,道:“可如果谈成了,我们不仅可以在购买武器的开销上节约一大笔银子,还可以利用八旗福寿膏大赚一笔,积攒军饷粮草。而且那个王少伯出的主意也不错,尚可喜老贼即便不同意放过吴三桂老贼的海船,也很可能同意放过我们的海船,到时候我们再利用吴三桂老贼必须借挂我们旗帜的弱点,从他手里再敲一笔银子出来。”
“只怕未必吧?”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福州都统马九玉忽然开口,阴阴说道:“尚可喜老贼和岳乐这次南下返回广东,竟然连我们控制的福建都不进,饶了一个大圈子从满狗控制的江西回家,证明他和满狗也在防着我们了,怕的就是我们在半路劫杀他们。尚可喜老贼对我们猜忌如此,我们要求他开放海路,他会那么容易答应?”
“这倒也是。”耿精忠犹豫起来,苦恼道:“其实尚可喜那个老东西也真是蠢得厉害,我们又不傻,怎么可能在半路劫杀他?怕他在半路被别人打着我们的旗号才是真的!而且他回到广东对我们好处更多,起码他和他的大儿子互相牵制,更不可能威胁到我们的南线,我们又怎么会傻到给尚之信小子做嫁衣?”
“九玉,这么说来,你是反对王爷答应吴三桂老贼的请求了?”耿继美转向马九玉问道。
“不。”马九玉摇头,沉声说道:“恰恰相反,末将认为王爷应该答应吴三桂老贼的请求,和尚可喜老贼联系一下,争取见上一面谈判此事。”
“为什么?”耿精忠凝神问道。
“很简单,乘机试探一下尚可喜老贼对我们的敌意。”马九玉答道:“尚可喜老贼对我们的提防和敌意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我们至今都一无所知,等于是敌暗我明,时刻都得提心吊胆。借个这个机会,王爷乘机约见尚可喜老贼,不仅给了吴三桂老贼一个交代,卖给他一个人情,还可以乘机试探尚可喜老贼对我们的态度,岂不是一举两得?”
“妙!”耿精忠一鼓掌,赞道:“此计大妙,尚可喜老贼如果同意见我,那么证明他对我们还没有提防到视若仇敌的地步,借机还可以安抚一下尚可喜老贼,减轻我们的南线压力。更进一步,还可以劝说尚可喜老贼答应开放海路,方便我们从吴三桂老贼那里捞上一笔银子。”
“如果尚可喜老贼不肯答应见面,那我们心里也有底了。”耿继善补充道:“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个老东西目前被大儿子掣肘得厉害,我们只需要提防他的暗箭,不用害怕他的明枪。如果不尽快摸清他对我们的态度,我们就永远都得提心吊胆。”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办吧。”耿精忠拍板道:“派使者去广州求见尚可喜老贼,就说本王有关于海运航路的问题,想和他当面谈谈。地点嘛,就在潮州分水关,那里是广东和福建的接壤地带,省得老东西胆小如鼠,怕本王对他不利。”
“贤侄,最好是秘密会面,免得范承谟(时任福建总督,臭名鼎鼎的范文程次子)那条老狗把你盯上,又跑到满狗皇帝那里告状。”耿继善又建议道:“为了让尚可喜老贼安心,最好是借口不便过于扰民,约定好随从人数,每人各带五十随从,以免扰民过多。”
“可以。”耿精忠点头同意,又吩咐道:“那就让林曰光跑上一趟,他口才好,让他告诉尚可喜老贼,本王准备以子侄礼拜见于他,与他商量耿尚两家互惠互利的好事,让他不用多心。”
“遵命。”耿继善拱手答应,又建议道:“贤侄,我们卖给吴三桂老贼这么大的人情,应该从他手里多捞一点,我觉得,必须要求吴三桂老贼同意把火器价格降低两成!”
“两成那里够?至少得降三成!开价四成,底价三成!他妈的,他吴三桂老贼一支火箭敢给老子卖二十两银子,也该老子扳回一点本钱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