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损人不利己地筹划一回,似已是万无一失,于是那喜气洋洋的水侯孟章便准备退散群臣,回去后宫略作休息。谁知就在这时,却冷不丁出了件晦气事!
原来,此刻那玉阶殿前的众臣,虽然刚才没什么人献计,但此刻见龙灵受了嘉奖,还得了赏赐,便各个心痒。于是,便有位水神站出来跟水侯建议,说不如就依四渎那份遍传四海的文檄所言,主公暂将南海的大权假作传给长兄,这样天下人便再也没闲话可说——这样馊主意,一经说出,还没等孟章怒目相向,那龙灵子便早已大声呼喝,直叱那人迂腐;看龙灵气急败坏的模样,似乎若不是水侯在场,当即就要着人将这胡言乱语的同僚叉出门去!到最后,反倒是孟章水侯压着火,假意劝解龙灵几句,平息了这场风波。
经过这一场不起眼的纷乱,孟章也就请退众臣,径自返回寝宫临漪宫去。
等到了临漪宫,进了宫庭来到寝室前,见了其中情景,孟章讶然说道:
“咦?月儿,你怎么了?”
原来,刚进到寝宫卧房,孟章便看到自己那位心爱之人,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宝镜怔怔出神,也不知在做什么。
心中疑惑,又走近几步,孟章才看清楚这爱婢举止,便哑然失笑道:
“怪了,月儿啊,看这水色已近傍晚,你却还在这边梳妆。”
原来,走近后孟章正看见这位最近被自己免去奴婢身份的女子,正专心致志地扑面描眉。
“呀!是水侯大人!”
许是化妆太过投入,直到孟章走近那月娘才反应过来,便如受惊小鹿一般一下子从玉鼓凳上站起,连描眉的黛笔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在那处忙不迭地敛衽请罪,连道该死。
“哈!”
见到她这副惊恐模样,孟章有些无奈地笑道:
“月儿啊,我不是早跟你说过,没人时不必跟我这般拘礼!”
安慰下惊慌的侍女,威武的孟章满面笑容说道:
“月儿,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来梳妆打扮?”
“……”
被水侯一问,俏婢脸上却飞起了两朵红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细声说道:
“侯爷恕罪……婢子只是想着,什么时候都要让侯爷看到婢子最好看的样子,这样侯爷才能心情愉快,不为外面那些事儿烦恼。婢子……婢子又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只好一直守在梳妆镜台前,看见眉上黛粉飞淡了,便拿笔画眉补补……没听到侯爷回来,请侯爷恕罪!”
“……”
女孩儿含羞带怯说完这番话,强大的水侯却一时无言。直过了半晌,孟章才如梦方醒,轻步走到红玉妆台前,回身看了看女子的眉色,在妆匣中挑了一支淡墨的眉笔,便来给那位仍在待罪的女孩儿亲自画眉。
……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那温柔的水侯稳健的脚步声已消失很远,眉如远山含黛的女子还仿佛没从幻梦中清醒。倚住门边的玉臂,早已是酸麻疲惫;沉香紫檀打造的门框硬棱,也在娇嫩的肌肤烙下深深的红印,但这所有一切,那位倚门而望的女子毫不察觉,只是呆呆地望着门外远处的珊林,愣愣怔怔,痴痴迷迷,那闪烁不停的明眸目光,还在徒劳地从婆娑交错的珊瑚林中搜寻那个健硕的背影……
略去闲言。就在豪情万丈的水侯不待安歇便去鬼灵渊中做事之时,他那位刚刚在殿上被提及的长兄伯玉,却丝毫不知外面这许多风波风雨。南海老龙神的大公子,还在他宫苑后花园内悠然地自斟自饮。他这位水侯的长兄,一向是门庭冷清,这后花园更是清幽寂静,除了在这片海域中处处可见的珊瑚花树点缀其间,身边最多只是偶尔游过几条斑斓的小鱼,其他见不到一个人影。
少了三弟水侯那许多喧嚣,自甘淡泊的长兄正落得十分的惬意。珊瑚花间一壶酒,醉眼惺忪看鱼游,自斟自饮的温雅公子自得其乐,泯一口酒,读一句诗,过不多久便渐觉醺醺。醇厚火辣的美酒入肚,不免胸中也平添几分难得的豪气。
“咿呀——”
酒至半醺的龙神大太子心气上扬,便高叫一声,提高声音大声吟哦道:
“魂在在兮!”
抑扬顿挫地念完第一句,还没等第二句出口,便忽听有一人接道:
“客,来来兮。”
“呃?!”
伯玉闻声一惊,猛然回头,却见花苑短垣外正立着一人。
“龙灵?!”